玉氏春秋(32)_林家成

三十二

　　玉紫又问道："君赐我价值百金的美玉时，可知如此厚赐，会令他人垂涎？"

　　公子出懒洋洋地看着她，道："那又如何？你苦苦求财，我便赐你百金。"他嘴角一挑，笑道："你这妇人，倒真有见识，面对如此珍宝，却能果断舍弃。善，大善。"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玉紫双眼都绿了。她瞪着公子出恨恨地想道：果然他是故意的！他明知我得到那玉，必会招祸，还要把它赐给我！

　　公子出眯着眼，瞅着咬牙切齿的玉紫，嘴角一挑，慢腾腾地说道："姬方才求我时，百般温柔，婉转可怜。咄，不过转眼……"

　　玉紫咬了咬牙，也慢腾腾地回道："君赐我美玉时，我感激涕零，恨不得为君效死。咄！岂知……"她也没有说完。

　　公子出嘴角一挑，低低地笑了起来。齐太子清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何事令公子如此愉悦？"

　　公子出抬起头来，晃了晃手中的酒樽，哂道："新得美人巧言善媚，颇得心意，因此乐之。"他说这话时，声音刻意提高，语气慢条斯理，看向玉紫的表情十分温柔。

　　坐在首席的齐太子瞟了他和玉紫一眼，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吴袖勉强一笑，掩着嘴声音甜甜地说道："美人既合心意，公子可会娶了她为夫人？"

　　她这话却是逾越了。公子出怎么处置他的女人，她一个外人，哪里有开口的余地？当下，齐太子和公子出都朝吴袖瞟了一眼。

　　对上他们的眼神，吴袖连忙以袖掩脸，表情中带上惭愧。

　　美人入了怀，在座的权贵都有点坐不住了。再饮了一轮酒后，便一一告退。一直到走出殿外，直到那喧嚣声、那两个刺眼的人不再出现在眼前，玉紫忙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

　　这时，走在她前面的公子出，已去得远了。灯火明暗中，他的长袍大袖、高冠博带，随着树影婆娑摇晃。光从背后看着他，玉紫都能感觉到他那种天生的高华。深吸了一口气，把这种悸动压下，玉紫急急地跟了上去。

　　出了殿门的公子出，脸上的笑容不再，他看向远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幽深和沉思，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玉紫紧走在他的左侧，不敢打扰。走了二百步后，他们来到了停放马车的地方。公子出径自跳上马车，一直回到府中，他都没有跟玉紫再说什么话。

　　这时，夜太深了，呈现在玉紫眼中的是一片又一片森森树影以及隐藏在树林中的一幢又一幢的木屋。此时她思潮起伏，便没有心情细细观赏这府第。

　　她所睡的地方是公子出寝殿的侧殿。低矮的床榻摆在角落，床边还有一几，墙壁上，一个牛油灯散发着浓烟，散发着幽幽光亮。玉紫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灯火通明，可以清楚地听到公子出翻动竹简的声音。

　　夜已很寂静了，虫鸣叽叽，风吹树叶翻飞。

　　玉紫知道，作为姬妾，她现在应该起身，主动来到公子出身边，为他点香，伴他夜读。顺便，给他暖床……可是，她不能啊，这夜越深，她的心中便越是紧张。对公子出这种权贵来说，睡个女人，不过是喝一杯酒那么简单。可是她不行啊，她、她害怕……她不能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个男人睡了，然后成了他的后宫姬妾之一，然后有了孩子，然后这辈子便这么完了。

　　玉紫咬着牙，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上，不知不觉中，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她竖起双耳，一边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期待着时间的流逝。时间流逝得很慢，当鸡叫声纷纷唱响时，公子出终于吹熄了灯火睡着了。他一直没有叫她入内！

　　玉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衣服鞋子都没脱，被子也没盖，便这么向床榻上一倒，睡着了。纵使睡着，她也睡得很不安稳，因为睡梦中，她总是听到公子出在叫她进去，她睁开眼后，要花很长的时间，才分辨出那不过是幻觉。

　　玉紫再次醒来，天色已亮。她连忙起身，在院落中找了一圈，才找到水井的所在。洗漱后，略把头发梳理了一下，玉紫便急急赶回。她刚刚来到寝殿外，身穿一袭外袍、神采飞扬的公子出，正在众贤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看到他，玉紫连忙低下头来，盈盈一福。公子出经过她身前时，衣摆一晃，停了下来。他朝着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突然问道："姬，处子乎？"

　　啊？玉紫一僵，张着小嘴，瞪大双眼看着他。

　　公子出嘴角再次一扬，又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再次问道："姬，有夏姬之色乎？"夏姬这个女人，玉紫是知道的，她是春秋战国史上的绝代佳人。当下，她摇了摇头，回道："无。"怪了，他突然问这个干吗？

　　在玉紫眨巴的不解眼神中，公子出双眼微阴，慢条斯理地说道："姬既非处子，亦非绝色，怎会彻夜辗转，张张皇皇？"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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