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24)_林家成

二十四

　　想到这里，玉紫迅速决定：暂时把他安抚住。她抬起头来，朝着亚慎重地一拱手，轻声说道："他日君为勇士，愿提旧盟！"

　　亚一怔。他呆呆地看着越去越远的玉紫，本来狰狞铁青、狼狈不已的面容上，渐渐地露出了一抹坚定。

　　玉紫当街挡下贵人车辆自荐的事，以最快的速度被传播。当玉紫来到破烂的府中时，宫正好急急地赶回。父女相见，都是一脸欢喜。宫激动地看着玉紫，干扁的嘴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府中破破旧旧，父女俩稍作收拾，便急急地向那贵人的队伍赶去。这个时候，玉紫已经知道，那贵人叫公子子堤，本是魏国的太子，现在在邯郸城中当质子。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这一生也算是完了。不过，她转眼一想：走一步算一步吧，成为一个质子的食客，总比落入亚的手中好些。

　　这时的宫并不知道，亚是准备郑重娶他的女儿的，他还以为，在亚的眼中，玉紫只是一个普通的玩物。

　　公子子堤的队伍是驶向齐都临淄的。这一日，他竟然记起了拦路自荐的玉紫，便令人把她叫了来。阳光下，公子子堤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半晌后，突然开口了，"小儿何名也？"

　　"我名玉。"

　　"玉？此名甚贵。"公子子堤诧异地打量着玉紫，道，"眼清而透，齿白而细，勉强可当得这个玉字。奈何太脏！小儿，洗净后再来见我。"

　　"诺！"

　　玉紫来到父亲的身边，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凑近父亲低低地说道："父亲，公子子堤令我净面后见他！"

　　"啊？"宫脸色一白，急急地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万一他见到你是女儿，会不会以为你我欺骗于他？"

　　玉紫寻思了一阵后，说道："我观公子子堤，似是温和之人。"

　　宫点了点头，道："若不是暴虐之人，便不会因此事轻易责杀。"他说到这里，看向玉紫的眼神闪了闪，暗暗想道：玉相貌甚美，许能合得公子子堤心意，被他纳入后苑为姬……这样一想，他的心倒有点热了。

　　车队经过溪流旁时停了下来。玉紫跳下驴车，找到溪水的上流，见左右没人，便把自己清洗干净。水中的人，已不复初见时那般红润饱满，这几个月的风餐露宿，使得原本圆润的脸变得瘦削了，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变得苍白了。

　　玉紫这个身体，五官只是清丽，最大的长处是肌肤雪嫩，眼神清澈，举止从容，有贵族风范。现在脸色一差，便逊色了一分，又身着破旧的麻布衣，不加修饰，更是逊色一分。

　　只是，左瞧右瞧，水中人娉娉婷婷，分明是一个妙龄好女。哎，这个样子，真的很难冒充少年啊。

　　玉紫一咬牙，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脚，身子一转，朝着车队众人走去。

　　玉紫低着头，缓步来到了公子子堤面前。

　　俊美绝伦的公子子堤正跪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饮着酒水，高大的榕树挡住了投向他的太阳光。斑斑驳驳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那俊挺的五官和忧郁的眼神，真是美得难言难画。

　　她大步走到公子子堤面前，在离他约五步的地方跪下，趴在地上，额头点地。

　　宫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紧张地站了起来。他向玉紫冲出几步，却又急急地刹住了脚步。

　　玉紫五体投地跪在那里，哑着声音说道："我有罪。" 玉紫的声音，惊醒了低头品酒的公子子堤。公子子堤皱起轩眉，奇道："小儿因何施此大礼？"刚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瞟到了玉紫白嫩外露的小手，又看到了她白皙的颈项，声音便是一顿。他徐徐问道："小儿何罪之有？"

　　玉紫讷讷地说道："小人，小人，小人……"她有点说不下去。一咬牙，玉紫抬起头来，直接让自己的面容呈现在公子子堤的眼前。

　　公子子堤的眉头紧紧皱起。

　　玉紫重重地叩了一个头，哽咽地说道："妾是鲁国贵女，族中生变，得家臣相护得以逃脱。一岁来，辗转流离，因家教甚严，不敢落入女馆，污及先人，便以泥灰涂面。后遇得宫，得他照顾，认其为父。现如今，被曾城强梁识破妇人之身，欲迫而得之，于是，妾拦车自荐。"她说到这里，额头重重地抵在泥地上，颤声求道："妾虽是妇人，却识得字，亦得赵公子出之赏。"窸窸窣窣中，她从怀里掏出那只木盒来，双手捧着置于头顶，苍白清丽的脸上，已是珠泪盈盈，"妾以妇人之身求荐于公子，实有欺上之罪。公子询问时，又有隐瞒之过。然，妾一妇人，不如此不足以保得清白。求公子宽恕！"

　　在她痛哭流涕时，宫从旁边一冲而出，伴着玉紫跪下，五体投地，朝着公子子堤重重一叩，苍老的嗓音沙哑地响起，"求公子宽恕小女！"

　　这里的异常已惊动了所有的剑客，他们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

　　一众安静中，公子子堤还在盯着玉紫打量。直过了半晌，他冰如清泉的声音才传来，"你乃鲁国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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