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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他许诺给芜林国什么?”没有察觉父亲的脸色,他继续自言自语般,“能够说服芜林国在毫无把握的情祝下动手,他许诺了什么?是西边十二州的土地吗?”就为了将大军名正言顺地调出京城,他许诺将大玥朝的土地送给芜林国做交换的条件吗?

  连锦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没有想过这一点。鼓动芜林国叛乱,皇帝便会派大军出征,他的军队亦随着西征的队伍,吃着皇家的口粮顺利抵达西线。然后一一

  只要他与大军会合,便可以在西边起兵。

  呵,他这两个儿子,果然都不是善辈呢。他,果然还是老了吧?

  “那,你打算如何?”出兵平乱这是不用说的,“他毕竟是你兄长。”说出这样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我打算如何。

  连宸祈笑,转身跨上玉台站至书桌之后。居高临下的他盯住自己的父皇,齿间冷冷地迸出一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连锦年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打断。

  “这件事儿臣自会处理,父皇还是先回宫歇息吧。”语调不带一丝情感,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连锦年诧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站在自己曾经站过的位置,带着与曾经的自己一般淡摸的面孔,和眼眸里的冷漠与残酷。

  仿佛时光倒流般,他似乎看到了那时候的自己,看到了深夜中辗转无眠在锦锦榻上的自己。那是他刚刚与谋士做了决定,要将那个皇位同天下一齐收入怀中的时候,第一个要面对的难题,便是要为他的太子哥哥捏造一个罪名。

  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这样面目狰狞的。

  他苦笑。

  转过身不愿意再去看。

  “其实我近些日子一直打算找机会告诉你,我和你母后己经决定离开皇宫。”他的语气亦是平缓,似乎什么都役有发生一般,“我早就在宫外找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只是你母后一直舍不得离开……”

  如今,的确是离开的时候了吧?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皇长子和一个皇帝都不能兼容,何况是一个太上皇和一个皇帝呢?留在这里,倒真是的投意思。

  连宸祈一愣,方知道方才自己说得过激了些,只是脸上却拉不下来,只能讪讪地:“儿臣并没有……”

  却不待他说完,连锦年己经跨出了御书房大门。

  门外是烈日刺眼,热浪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包围了他。他努力在阳光中睁眼,大殿长长的阶梯之下,跪遍文武百官。

  如今这些人跪拜的,己经不是他了。

  不,或者说他们跪拜的从来就不是他,而是皇权。谁坐上那个灿若金阳的宝座,就是他们跪拜膜拜的对象。

  从长长的阶梯走下,他再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想这个皇宫,从来没有属于过他,今后也不会是属于他的。他不过是漫长的历史上,曾经停留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的一个过客罢了。在他之前,这个牢笼曾有许多囚犯,在他之后,亦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前赴后继。

  他大步地走着,匍匐在脚边的百官无不屏气敛息,战战兢兢。他踏上汉白玉的石桥,然而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红墙琉璃瓦的宫殿,飞起的屋檐,象征着吉祥如意的麒麟,在明朗湛蓝的天空中划出清晰的痕迹。侧耳倾听,没有风,他却还是听到了屋檐下小钟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样清脆悦耳。

  便是泪流满面。

  清儿,这皇宫毕竟不是我们该留的地方一一这皇宫,是任何人都不该留的地方!

  月眉手中握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替画扇梳着,一面又有些愤愤地:“依奴裨看,这些谣言肯定是皇后那边传出来的,什么天降灾星,无非是要皇上冷落娘娘罢了。”

  画扇不说话。

  嗓子坏了这么些日子,虽然在温叔叔的调理下己经好了许多,但要恢复到以前那样悦耳动听的声音,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便不太愿意说话了。

  月眉知道她这脾气,便自顾自絮絮叨叨地:“如今这话在宫外传得可盛了。好在吴总管和悠儿妹妹知道事态严重,皇上的心思一时半会只在西边,亦没空理会,还不知道。”说到西边,她忽地低了声音,“王爷也真是,也不让人传个话来,要咱们如何做,总得知会一声。”

  “他不说,我倒也乐得自在。”画扇心里想,嘴上却说:“既然役有指示,静观其变吧。”她不相信南王会对她这边置之不顾,他费心劳力把她送到皇帝身边,可不是要帮她报仇的。何况现在外头对她是灾星这件事传得这样激烈,她不信南王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只是,南王要她做的到底是什么?

  是在他攻进京城那一刻,杀死皇帝以乱民已?

  若真是这样,她能下得了手吗?

  夏日,总是要到夜晚才能有一丝丝的清凉。

  方才夜清宫传来消息,说是太上皇与太后决定三日后离宫。

  “这要紧的关头上,太上皇要离宫?”月眉诧异地问来人。那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听说是太上皇坚持要走,太后起初并不乐意,可后来竟也应承了。“知道了。以后有什么动静记得及时来报。”月眉看着也再问不出什么话来,便从腰间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与他。那人收了钱,谢了谢便走了。

  月眉回身,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画扇嘶哑的声音:“去夜清宫。”

  “母后!”一个清亮却带着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华清循声望去却不见人,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水绿色的身影冲进门来,一头扎在她的怀里,“母后,听说你和父皇要走,是真的吗?这些奴才就爱乱嚼舌根子……”哼,若是假传的捎息,她一定要好好惩治他们!

  华清叹息,搂了在怀中不安分地扭动的小人儿:“唉,母后也舍不得你们……”只是连锦年说的对,这皇宫是不能再呆下去的地方,孩子们的事情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不然连锦年的让位便没了意义。

  “为什么要走!”若梨腾地从她怀中挣脱,双手叉腰,瞪大了眼,“我和皇兄都在这儿,你们要去哪儿?”

  闻声从后头出来的连锦年笑着走进,方要伸手去摸若梨的头,便被她孩子气地避开:“父皇您说,为什么要带母后离开?”眼泪却己经是不争气地槛出了眼眶,“你们不要若梨了……”

  连锦年无奈,对这个女儿,和对清儿一样,他可是一点办法都役有,只能哄着。

  “我们并没有。”身后宠溺地掐了掐她的脸蛋,‘日后我们还是会回宫来小住的一一若是你愿意,也可以去找我们。那个地方,你知道的。”说着略带顽皮地眨了眨眼。

  若梨便明白了。

  原来便是那时候,父皇带她一起出宫时去的那个山谷。离曾外祖父的山庄不远,倒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呢。

  “原来您在那个时候就己经计划好了……”愤愤地一把推开连锦年的手,重新赖回母后的怀中,“你们一早就计划好了要遗弃若梨和皇兄……”华清正要再安慰几句,却听传皇后晋见,云殡求见,便笑着轻轻拍了拍若梨的背:“好了,可别让人看了笑话去。堂堂大玥朝的公主,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这才抽抽搭搭地抹了抹眼睛,却还是撅着嘴别扭地坐在一边。连锦年陪笑着凑过去,却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过身子去不理。

  无奈地摸摸鼻子,连锦年冲华清尴尬一笑。

  夜清宫外。

  皇后下了软轿,只眼角斜斜地瞥了一眼画扇,便冷笑着:“这后宫,别管得不得宠,别管有多少手段,这尊卑还是要分的。”

  画扇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软轿,才明白若如说的是什么。

  宫中规矩,皇后乘六人大轿,为上等乌木所制,有包裹上细细的银线镂出花纹,华贵之至。画扇为殡,只坐了四人小轿子,最普通的梨花木,亦没什么花纹修饰。

  心里冷笑,面上却是面无表情,走进略略福了福身,便退至一边等着若如带头进去。

  若如却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展开笑靥灿烂若春阳:“云殡可真是被皇上宠得没了礼数,见了我这个皇后,大礼不行,这问候一声总是应该的吧?”

  画扇的脸白了白,咬了牙呆立在原地。

  月眉见状况不对,赶紧上前来,行大礼:“皇后娘娘请恕罪,主子体内余毒未清,实在是……”话未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情脆,一个耳刮子脆生生地打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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