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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喜儿双手插腰,柳眉倒立:“该死的奴才,娘娘问你话了吗?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没了尊卑。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没脸没皮,没的规矩!”

  若如亦是顿时拉下了脸,沉声道:“来人那,替云殡好好教训这个没规矩的丫头,没的坏了云殡的名声,还说是云殡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话音刚落便有内侍上前来要拉月眉下去。

  画扇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拦在月眉前面。目光冷似寒星,声音虽嘶哑,却一字一句清晰:“说得真好,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冷冷地瞥了一样喜儿,“只有皇后这样恶毒凶悍的主子,才能教出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

  “你!”若如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一时间又忽地笑了,“哎哟,喜儿,方才可是有什么怪兽在哪里乱吼么?听得本宫怪害怕的。”得意洋洋地环视了一周,又故作大惊,““唉,本宫听说云殡坏了嗓子,方才那怪声音,莫不是云殡发出来的?”话毕,拿执扇遮了脸便吃吃地笑起来。

  身后的一众侍女也陪着发出吃吃的笑声。

  “还愣着做什么?”喜儿在一边咋咋呼呼地,“还不快拉这没规矩的奴才下去!”

  画扇转身,倔强地要拉住月眉。却看见月眉轻轻要了要头,挣脱了画扇欲拉住她的手。那眼眸中的深意,让画扇一时愣在那儿。

  喜儿过来,顺手便把画扇往一边一推:“云殡娘娘,这没规矩的丫头便由喜儿替您教训了,您无需操心。”

  愤怒如毒蛇一般在体内蔓延,画扇咬了唇,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若如身后是湖水波光粼粼,在咬洁的月色下泛着银光。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有了冲过去,抱着若如一起跳入湖水中,玉石俱焚的念头。

  “皇后娘娘,云殡娘娘,请进罢。”小顺公公出现在廊上,嘴角是一贯淡摸却温暖的微笑,毕恭毕敬却又不卑不亢。

  “你以为你斗赢我了吗?云画扇,你母亲斗不赢我母亲,你也斗不赢我一一这是上天注定的。我是皇后,你一一放在寻常人家,亦不过是个妾罢了。”若如款款地华丽转身,在画扇耳边留下这一句,踏着优雅的莲花碎步,身姿妙曼。

  愣了一会,画扇才回过神来,打起精神迈开莲花小步。路过小顺公公身边,只见对方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似是安慰,又似警告一一这后宫之中,该忍的还是要忍。

  她愣了愣,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小顺笑,领着画扇便进去了。

  进殿时候,便一眼看见右面屏风边上露出的小几上,一盏清茶清雾缭绕。便知道屏风后面必然是太上皇了。连锦年虽为皇帝的父亲,然而身在后宫,对儿子的这些个妃殡,还是要避讳的。除去平日里不可再像从前一般在宫中各宫之问随意走动,遇上不得不相处之时,亦须退避。

  便先对着屏风拜了,才对太后施礼。

  华清笑:“这才决定的要走,你们两个来的到快一一比皇帝要快。”

  若如面带委屈,语气却是亲热:“父皇母后这决定来的好生奇怪。臣妾的母亲才来大玥小住,你们便要走一一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闲言闲语。”

  华清抿了抿嘴,不置可否。饮进手中一盏茶,才笑意盈盈地:“后宫之中从来不少是非,若做什么都被这些是是非非束缚了,倒没意思。云殡,你说是么?”双眸看住画扇,似笑非笑。

  画扇原本心思不在两人的对话之间,被这样一问,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是……是。”顿了顿,又道,“只是臣妾也不明白,太上皇与太后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走……”虽然尽力控制,声音却还是沙哑,画扇强忍着不去看若如讥俏的表情。

  太上皇……

  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若是要他在沙场上与之兵戎相见,又情何以堪。对于南王的身世,她多少听说过一些闲言闲语,知道个大概,她想,他心底对南王亦是愧疚的吧。

  便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皇。这辈子只见过一次面,将她视为仇敌与棋子的父皇,从未给过她一丝的疼爱一一若是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亦对她心存愧疚?

  可是,没有机会了吧?

  他己经驾崩了,如今大兴国的皇帝,是丽妃的儿子云翎。

  “就是嘛,”一直在边上别扭着的若梨腾地回过头来,“皇兄也是,知道了父皇母后要走,都这个时侯了,还没露过脸。”方才她去御书房找他,想同他一道来把父皇母后留住,却被吴意子拦在了门外,任她软硬兼施,就是一句话:“皇上有旨,不见任何人。”硬生生把她拦了回来。

  华清闻言脸色微变,只是最后终是摇了摇头,无奈地望了一眼屏风。

  祈儿……

  终是变成一个真正的皇帝了。国事当前,亲情爱情都可以舍弃,这才是真正的皇帝,才是真正能够统治大明朝这万里江山的皇帝。

  她该笑的吧,自小便将祈儿当作皇帝一般地来培养,他出生便是要做皇帝的。只是为什么,心底竟泛起一丝微酸的苦呢?

  皇上己经知道了,却没有要留太上皇之意。

  画扇在心底暗自思付着。

  天下人皆知,太上皇虽退位与当今圣上,却一直统领三军,这几年亦为大明朝在外领军作战,战劝卓越。如今南王起兵叛乱,朝廷正是需要将才之时,皇上明知太上皇要走却不留,是不是心底己经有了大胜的把握?

  忽然觉得脑子一片棍乱。

  皇帝与南王,到底她心底希望谁胜谁败?

  她要杀的,不仅是若如一个人,还有丽妃。若是将一切告诉皇帝,他愿意为他出兵大兴吗?可是……南王,他又会履行他的诺言,为她报仇吗?

  或许一一

  丽妃如今就在大明朝皇宫,或许她可以找机会,亲手杀了她和若如,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一个个想法如倾巢而出的蜂,成群结队地在她的脑子中乱舞,发出纷杂的嗡嗡声,越来越响,最后竟化作轰隆隆的巨响。

  “啊……”忍不住扶住脑袋,发出痛苦的低吟。

  旁的人吓了一跳,华清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若如却是带着看好戏的讥俏,若梨则是一脸迷茫,微微张着嘴,表情奇怪地看着画扇。

  绿萝赶紧过去扶住:“云殡这是怎么了?”环视四周,才发现云殡的侍女月眉并不再此,奇怪地:“月眉去哪儿了?”

  若如脸色一变:“那丫头无礼,本宫替云殡教训了。”

  屏风后面微微传来不屑的低吟,华清瞅了一眼,亦露出不满的神色。只是若如乃后宫之首,教训一个侍女实在是无可厚非,便也不说什么:“都去吧。本宫还有事要办。”

  待两人离去,连锦年才从屏风后走出来,皱着眉头问:“你还有什么事要办?要去见皇帝吗?我看没这个必要……”这个时候,他怕是不想见任何人,战场上的厮杀己经让他红了眼睛。

  华清摇头,脸色黯然:“要走的话,还有一个人,需要我一个交代。”抬起头,眼睛望向窗外,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忽地心便空了,双眼微微湿润,“他守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没能做到他期望的,他还是守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连锦年沉默,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人,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若梨撅着嘴,带着好奇看着一脸沉重的母后,与神色黯然的父皇。母后口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她有一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母后与父皇之间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前朝的公主,与推翻自家王朝的乱臣之子相爱,一定是很凄美很纠缠的故事吧?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唉!现在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母后!”瘪了嘴,撒娇地投进母后的怀中,“不行,若梨不让你们走……”

  华清笑,却是虚弱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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