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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另一人给晓维解释:“李总是生物博士,参与过国家级科研项目,后来改行了。”

  没发话的那人补充:“听说,李总夫人去世的时候,李总正在实验室几天几夜没回家等结果。”

  “哦。”当大家沉默时,晓维表了一下态,就像“三句半”的结束。

  这天下午当晓维再见到李鹤时,心中泛起怪异的感觉。她将这定义为“同病相怜”。

  某天晓维到某机构办理公事时遇上了故人。

  她在排号等候的时候,发现正在那儿办手续的人看起来似乎面熟。她不能确认也不敢乱认,正犹豫着,轮到她的号了。等她办理好事情,那人却喊住了她:“晓维?”

  “罗依?我觉得有点像你,但是不敢认呢。”

  那时已经快到中午,罗依坚持请晓维在附近吃顿饭。

  “这么多年了,你的样子几乎没变。”他们坐在安静的餐厅里时,罗依说。

  他的样子却变了许多。晓维还记得,以前罗依因为常常打球的缘故,皮肤黑黝黝,看起来很壮实,短短的头发一根根竖着,笑容很阳光。而他现在坐在那边里,架着一副度数不小的眼镜,头发整齐服贴,看起来正经斯文。无怪她刚才根本不敢认。

  他们闲聊了几句彼此近况,还有这座城市的变化。罗依说他这几年在美洲澳洲之间跑,最近也会经常回来联系业务。他对周然他们几个朋友的近况似乎熟悉,他们这些年应该是有联络的。

  罗依几次欲言又止,晓维猜想问乙乙,又不好意思开口。当他们分别时,晓维终究心软,主动地提到她:“你见过乙乙吗?”

  “我回来以后,听了几次她的节目。她跟以前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她结婚了,上个月结的。”

  “我知道,她自己在节目里说了。听她的节目,她现在应该过得很快乐吧?”

  “可能吧。”晓维的口气并不是那么确定。

  “晓维,你是不是也怨恨我?”罗依看着晓维的眼睛说。

  “我不怨恨你,你有选择你自己生活的权利。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伤害到乙乙。”

  周末的早晨,沈沉开着车,乙乙坐副驾位,车的后备箱和后座都塞了图书、玩具和衣服。他们正打算去福利院。

  沈沉指指后面:“全是你买的?”

  “还有电台同事与我几个朋友的赞助,晓维赞助得最多。都是新买的,没有旧的东西。”

  “你费心了。”

  “如果不是你反对,我本可以在节目里号召一下。这样会得到更多的支持。”

  “别那样,去的人虽多,但给予实质帮助的少,反而会给院长她们带来负担,还会惊吓到孩子们。”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我没想过要带东西去,会让孩子们有被施舍的感觉。我本来打算把钱给院长就可以了,他们会去给孩子们买他们需要和喜欢的东西。”

  乙乙嗤笑道:“你怎么确定那些钱一定会用在孩子们需要和喜欢的地方?对孩子来说,最实在的东西是到手的礼物,最直接的关怀是去陪他们玩吧。”

  “我小的时候,”沈沉说,“我非常不喜欢有人去看我们,他们看我时就像看笼子里的猴子;我也非常不喜欢他们送我的礼物,因为那都是别人不要的。”

  “你是异类。”乙乙说,“你小时候心灵阴暗。”

  “丁乙乙,在福利院长大的人是我不是你,被很多人捏脸扯鼻子摸头发的是我不是你,穿着别人捐赠的旧衣服看被涂得乱七八糟的旧书还要往很多卡片上写感谢话的人也是我不是你。我是孤儿,你不是。”

  “木头沉,原来你也有这么偏激的时候呀。好吧你是孤儿我不是。我发高烧快要死掉的时候,我妈在为她的学生们补习功课,我爸陪着一群烂人在夜总会;你讨厌别人施舍的东西?我很小很小就一个人在家,有很多零用钱,想吃什么都能买,可是我最盼望的是邻居阿姨每回做点心时能记得施舍给我一点,因为那个用钱买不到。你讨厌施舍?若不是有人帮你离开,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呆着呢。”乙乙气呼呼地说了一大串。

  沈沉作一个休战的手势:“OK OK,我错了,我心灵阴暗,忘恩负义。我会努力改正的。”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几分钟,乙乙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对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银杏树小声说:“对不起。”

  沈沉还是没作声。

  乙乙扭头朝着沈沉大声喊:“喂!听见没?”

  沈沉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你是跟我说话啊。哦,没关系。”

  乙乙气得磨牙。

  丁乙乙到了福利院里,见到那些老人与孩子时,她开始体谅沈沉刚才的心情。

  这是这所城市最老的一所福利院,房子很简陋,设施很破旧。乙乙是从小到大不缺乏物质生活的人,刚走进来时十分震惊。

  当乙乙陪着沈沉在那间同样简陋的院长办公室里送上一张相当于她半年正常薪水的支票时,院长说,这里很快要被拆掉了,新院已经快盖好了,老人和孩子们可以住得稍稍舒服一些了。

  沈沉儿时,院长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与他是旧识。当他们谈起那些往事与现状,比如谁谁去了哪儿,谁谁因为什么原因过世了时,乙乙听得心情沉重,悄悄地离开。

  她站在教室门口看小班孩子们上课。孩子们的情况不太一样,但老师只有一个,所以讲得很艰难。

  下课了,孩子们一窝蜂冲出来,有个男孩子抱住了她的腿,仰头看她,笑得像天使。乙乙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愕然发现,那孩子只有一只眼睛是可以用的。同时她看到,正好奇打量着她的那个小姑娘漂亮可爱,但是少了一只手。

  老师告诉她:“这些小小年纪的孩子都是因为有缺陷被父母抛弃的。现在大家的观念更开放些,政策也宽一些,年纪很小又漂亮健康的孩子很容易被领养。而这些先天有身体或者智力障碍的孩子们,被领养的机会太小了。”

  乙乙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一下转。这时一个孩子扯着她的包,口齿不清地说:“象象,象象。”

  乙乙的包上挂着一只工艺很逼真的木雕的小象。她扯下那只象递给那孩子,对老师说:“我可不可以去请示院长,以后周末带他们出去玩,比如动物园?”

  老师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可以的。出去万一染上什么病,我们就麻烦了。大一点的孩子也不好出去的,他们见了外面的世界,只会更惋惜自己跟正常孩子不同。”

  乙乙开始理解沈沉刚才说的那番她听着极不中耳的话。来这里的人们,即使抱着善良的目的,但终究都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就如她。她投向孩子们的眼神再怜悯,她也绝无勇气收养一个身世不明的残疾的孩子。她没把孩子们当动物园里的小动物,但她看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在看正常人。

  之前是她非要跟着沈沉来的,现在她后悔了。

  乙乙离开孩子们后,在一间小屋里见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嘴里哼着小调,无比怜惜地拍着怀里一只布娃娃。

  “我小时候她就在这里。那时候她的头发还是黑的。”沈沉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突然开口说。

  乙乙无言地把手搭到他的胳膊上,很久都没说话。直到快出大门,乙乙又说:“对不起。”她对自己往沈沉的旧伤口上撒盐的行为感到很惭愧。

  “你这又为什么事道歉?”沈沉一脸的奇怪。

  “去你的!”乙乙难得认真感性一场却不被他领情,她迅速地翻脸了。

  沈沉拖着乙乙去看门口那棵梧桐树上的划痕,那是他六岁生日时偷偷用刀子刻下的自己的高度,并被罚站了一星期,因为他毁坏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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