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68)_叶听雨

六十八

　　朱自强摇摇头道："还没想好。"

　　"我听玉烟说你的成绩非常好，有希望考清华之类的名校。"

　　朱自强心里莫名地刺痛：清华……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猪肝一去两年半，学费、生活费从哪儿来？想到这里，心里猛然下了决定："大叔，我想参加工作，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朱有财心里一惊，皱着眉头，盯着那双迎上来的充满坚毅的目光："你才十七岁啊！自强，你有大好的前程！千万别犯倔，当年你爸供我们兄弟读书，现在轮到我报恩的时候了。只要你考上，不管什么大学，我一定供你念完！"

　　朱自强坚决地摇摇头："不，我已经没有心思再读书了！爸妈死了，二哥又坐了牢，我安不下心来念书。我想工作，想先养活自己！"

　　朱有财声色不动，可是心里却有些气恼："自强，我不同意你参加工作！你必须考大学！这是你父母的心愿，你忘了你爸妈的话了吗？我都已经说了，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哪怕我倾家荡产也供你读完大学！"

　　朱自强听得心里感动不已。朱有财也有两个孩子在读书，虽然说两口子都是双职工，但看起来也不容乐观啊。

　　"大叔，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真的没心思再读下去了。初中毕业的时候，爸死了；高中毕业的时候妈死了；二哥终归没有逃脱。我……我觉得自己害了他们！真的，大叔！做侄儿的求求你……我向你保证，我参加工作后一定拿到自考文凭！"

　　朱有财还是不停地摇头："不行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不是叔帮不了你，而是不忍心你毁了自己！自强，你大学毕业出来跟现在参加工作完全就是两码事，这点你现在还不明白！如果你大学毕业了，起点高，不论干哪一行，很快就可以做出成绩。可是你现在参加工作，说到底就是个混！你爸妈不在了，我就是你唯一的长辈，孩子，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朱自强叹了口气："叔，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到省城打工去。高考我依然会参加，不为别的，我就是要一纸录取通知书烧给我爸妈，但大学我是不会去上的……"

　　朱有财听到这话就急了，拍了一下桌子，冲朱自强吼道："你胡闹！小小年纪你玩什么深沉啊？多少人寒窗苦读，梦寐以求上大学，你倒好，装起清高来了！"

　　朱自强硬邦邦地说道："叔，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走。朱有财气得不行，刚要大叫，妻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朱有财只好闭嘴，看着消失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地发紧："这孩子……"

　　朱有财的妻子是工商局的，名叫李莲，性子好静，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待在家里看书。夫妻俩结婚十多年，从来没有吵过嘴，感情非常好。

　　"老朱，这孩子我在图书馆碰到过好多次，但每回他都没发现我。看得出来啊，是个好学自觉的好孩子。我看你也不用生气，事情不一定像你说的那样。现在他遭遇了这么多打击，不如你先帮他弄个工作，等过一段时间，让他自己觉得上班没意思了，再劝他去考大学，反正年龄还小嘛。"

　　李莲说的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朱有财也没有当场同意："等他高考完了再说吧！"

　　七月骄阳似火，全县高中生会聚到县城参加高考。这个月对成长中的少年们来说直接关系到将来的人生，前面只有一座独木桥，冲过去的就是骄子，落下去的就淹没在滚滚红尘中。

　　朱自强将自己掩饰得非常成功，小雷和玉烟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变化。那天从朱有财家出来，他就已经打定主意，大学不上也罢！心高气傲的朱自强坚定了这个想法！可是高考必须得参加，别人削尖了脑袋地挤，老子偏偏要去占个名额，最好有人比武曲考得好，那样的话两个清华名额，老子就可以挤掉他！让他哭去吧，小屁孩儿！

　　朱自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在考场上反而发挥得淋漓尽致。特别是考语文的时候，那篇作文简直可以说下笔如有神，没打草稿，信手拈来，轻松之极！

　　每次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考场里就响起阵阵哀号声。小雷和玉烟出来的时候，朱自强早早就去食堂把饭打好等着两人。

　　小雷每科考完都要跟朱自强对答案，然后开始估分。考完英语的时候，朱自强心里冷了一下，他的英语没有玉烟的好，两人一对，朱自强就有点儿心慌了。

　　"自强你的第二志愿填的是什么？"小雷自己也分不清这是第几次问，他跟玉烟都不知道朱自强填报的志愿。

　　朱自强笑道："嘿，我说你烦不烦，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想象老管看着自己志愿时，嘴巴恨不得塞进一颗鸭蛋的样子，朱自强偷笑不已。他的志愿表填的就两个：清华，哈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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