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67)_叶听雨

六十七

　　杨玉烟微笑道："你放心吧，我跟小雷虽然差你一截儿，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嘛。再吃一碗好吗？"

　　朱自强摇摇头："真的吃不下了。我这两个月差不多都没去上课，不知道学校有什么想法。"

　　杨玉烟道："没事的，管老师替你扛着呢，再说你现在是一中的金字招牌，如果你今年考个清华什么的，咱们县一中就露脸啦！只是……你拒绝保送省大的事，王老师特别生气，他怕你长时间不上课成绩耽误了，有保送的机会，你不应该放弃的。"

　　听到这话，朱自强有些黯然。王香堂的意思他懂，但是他讨厌被人同情。省大而已，就算高二参加高考也没问题。

　　可是他现在再没有以前那种必胜的信心了，倒不是因为两个月没有学习，而是觉得考上了又怎样？父母都不在了，猪肝还在牢中，好像随着自己的成长，家道一变再变，最后弄得眼下独自一人。他开始暗暗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克星。

　　每每想起五花肉在这小黑屋里忙忙碌碌的情形，朱自强就一阵阵心酸。

　　杨玉烟收拾完碗筷，整理好东西后，搬着板凳靠向朱自强："自强，你别灰心，也别放弃啊，我们一起上大学。如果你没钱，我把我的生活费分你一半……"朱自强用手捂着她的嘴："傻丫头，别这么说，我欠你的已经太多了。"

　　杨玉烟扳开他的手，看着朱自强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自强，我初中毕业没选择考中专，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自强听得心里发紧，无言地点头。

　　"我爱你，自强，你在我心目中是最优秀的，也是最棒的，只要你不放弃，就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

　　朱自强的心里激起一股暖暖的热流，不断地冲刷着他的心扉。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朱自强毫不犹豫地用嘴盖住眼前的樱桃，玉烟闭上了美丽的眼睛，接受着爱人最纯洁的表达。

　　朱自强不断地亲吻着，好像嘴唇一离开玉烟的脸，对方就会飞走一般，额头、眼睛、眉毛、脸蛋、鼻子、嘴、耳朵、脖子……就这样来来回回地亲吻着。杨玉烟紧紧地闭着眼，脸色越来越羞红。朱自强亲到耳边时喃喃地说："我爱你，玉烟，我爱你，亲爱的，我爱你……"

　　也许只有用这样亲昵的方式才能表达他对玉烟的爱和感激。

　　第十三章方向

　　功勋县组织部部长朱有财和税务局局长杨少中联合出面。两人本是同乡，平时关系也不错，这次为了猪肝的事倾力相助，可最终猪肝还是被判了有期徒刑两年半。公安局长彭家昆，1970年参加工作，小学毕业，最初在县城周边的一所小学代课，后来调到县供销社当营业员、出纳、会计；1979年进入公安系统，在市警校学习了两年，毕业后出任县公安局刑警、刑侦队副队长、队长；1984年任公安局副局长；1989年任公安局局长。

　　按说此人不应该忘恩负义，他当局长的时候，曾经求过朱有财。作为组织部部长，就是专管全县的干部考核以及任命。但是这次谁也没料到这位公安局长大人六亲不认。朱有财觉得脸上很挂不住。猪大肠是他的义兄，父亲死后，猪大肠一个人杀猪把他和弟弟朱有贵供完高中，后来朱有贵学开拖拉机翻车死了，也是猪大肠操办的后事。

　　朱有财想起老母亲生前的叮嘱："大肠对咱们家有恩哪，将来他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帮！"

　　可是现在猪大肠夫妇相继去世，留下三个孩子，虽说老大的行为令人不齿，但老二老三都还不错。老二犯了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打架伤人吗？可到头来硬是被彭家昆给判了个两年半！

　　眼前的朱自强高高瘦瘦的个子，五官长得挺有个性。真是让人意外，大哥和大嫂怎么生出的孩子？听说这娃儿学习挺好，初中考了个全县第一。那时猪大肠去世，本以为这孩子会去市一中念书，没想到却留在了县一中。大嫂也真是硬脾气，她怎么不来找我呢？兴许是不想让我晓得猪脑壳的事情。

　　唉，我的大嫂！大哥当我是亲人，我又怎么能昧了良心不认你们呢？不过也怪自己两口子大意，人家母子在县城差不多三年了，自己也没花心思去了解，看来这官儿当得窝囊啊！

　　"自强，猪肝的事儿我没有办好，我和你杨二叔出面都没能保住他，做叔叔的对不住你爸妈啊！"朱有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朱自强。

　　看看朱自强没有表现出失望的神态，朱有财继续说道："猪肝已经判了，这个，我跟法院的人打过招呼，不用参加宣判大会，也不去法院……两年半……"

　　朱自强听到这儿的时候，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两年半……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说，卫生局的老局长，就是现在的政协副主席跟我打过招呼，说是让猪脑壳补副局长的缺。之前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事儿已经基本定调。你看要不要我出面，让他负责你今后上学的事？"

　　朱自强摇摇头，心里有说不出来的苦涩。连猪脑壳这种人都能提拔为副局长，真是讽刺！

　　"不了，谢谢大叔！也就两年半，一晃就过去了。大叔，我先回去，你忙吧。"朱自强心想猪肝伤人的事看来没有暴露，他不想继续留在部长家里，这里的环境让他很不自在。公厕边的出租房虽说阴暗潮湿，但那里才是家啊。

　　朱有财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这孩子心性好高啊！

　　"别忙嘛，今年高考，打算报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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