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57)_叶听雨

五十七

　　高考就要来临了，在市里读中专的老同学们即将踏上工作岗位。高中的所有课程早已结束，而朱自强则早在高二的时候就开始进入复习阶段，偷空还到县图书馆办了个借书证，开始涉猎课外书，特别是感兴趣的哲学、历史类的书籍。

　　可他自己选修的竟然是理科。他一选理科，当时一中很多人呼地一下恨不得全跑到文科去。当然，小雷跟定他了。玉烟则在朱自强的劝解下，选择了文科，因为她的英语简直是超强，不考外语学院，对不起天地父母！

　　最值得一提的是，朱自强的学习效率非常高，除了自身聪明和实实在在的学习态度外，他还有一个良好的习惯，那就是读书笔记。初中三年只记了教学计划内的知识，而到了高中，特别是从高二开始的读书笔记，经过一年的时间竟然累积了七大本！

　　世界观、人生观、唯物主义、唯心主义、《国家与革命》、《资本论》、《鲁迅文集》、《老舍文集》，还有一系列的世界文学名著。在他的带动下，杨玉烟和付雷也是拼了命地学。三人在一起经常讨论彼此的心得。这样，三人间互通有无，相互学习，不论是思维方式、记忆力还是学习态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当然朱自强对两人的影响要远远大于他们两人对他的提醒。

　　三人最开心的事就是一起看吴飞的信。吴飞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他写一封信来，往往在收信人那儿把三个人的名字全写上，这样一封就能完成任务。

　　他在信中说是为了节约邮资，并且每封信的最后一句都是："快来救救我吧，老子要死了！"

　　从新兵连的三个月集训开始，这句话就一直伴随了他三年。但是这句话已经有半年没有收到了。付雷到吴飞家里去问过，他家里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吴飞的老爸打电话给部队，只得了一句："执行任务，不能外泄。"

　　谁也不知道吴飞去了哪儿，朱自强隐隐觉得吴飞肯定在经历一段不平凡的生活。他相信吴飞完全有实力在部队里混出名堂。

　　对于五花肉来说，这两年半的含辛茹苦就快要熬出成果。现在她的心里只有两个儿子，猪肝托洛永带了信回来，一切都好。

　　好就行！只要不饿着冷着。她悄悄地活动过几次，猪肝的案底还没销，那家人经常找到狗街派出所，要求医药费的补偿。可是公安的人来了，看到五花肉母子俩的情况，只得黯然离去，这样的家庭还要怎样逼迫呢？

　　幸好猪肝已经过了十八岁，不然五花肉还得承担起责任。

　　五花肉所有的心思就是拼命存钱，再有半年朱自强就要上大学了。大学，想到这儿，五花肉拿着一个五毛钱买来的小镜子看看自己的容颜，老了！等我家三儿大学毕业，老娘就该享清福啦。

　　猪脑壳从农业局畜牧站调到县卫生局防疫站，任副站长。两年半的时间，他选择的银弹攻势终于起到了作用。

　　用了半年时间进行减肥，效果相当显著，并且在一次篮球友谊赛上认识了卫生局局长。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就是机会。猪脑壳憨厚的外表、熟练的篮球技巧，还有无微不至的关怀--不断请客下馆子，当然每次都要有局长大人在场，逢年过节买点儿土特产，中间夹带好烟好酒。

　　起先局长大人相当过意不去，而且心里也有些抵触，毕竟干部收礼原则都是不允许的。可是猪脑壳很聪明，他从不开口提任何要求，而且说明了只是些土特产，这让局长大人没办法推辞，不要吧，显得太矫揉造作，要吧，又有些惶恐不安。

　　这样连续送了两年，猪脑壳终于开始收获。那位局长抽着好烟，喝着好酒，在即将换届的时候开窍了，就当送个顺水人情，于是稍稍活动一番，以加强卫生局篮球实力为由，把猪脑壳调到了防疫站，并任副站长。

　　很多次，当猪脑壳经过五花肉的米粑粑摊前，头仰得很高，恨不得把鼻子顶上天去，但五花肉每次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只是心里就像刀割一般难受。

　　"哟，这不是朱同志吗？来来，整块米粑粑！"五花肉每次见到猪脑壳和同事一起走的时候，她都会主动打招呼。因为猪脑壳跟别人在一起时，头是低着的，生怕五花肉一下子冲出来找他麻烦，母子俩就这样暗斗心眼。

　　其中有两回，猪脑壳和卫生局局长走在一起经过五花肉面前时，心都差点跳出了胸腔。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这是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女人，如果她把自己黑吃猪大肠的丧礼金，并且放任母亲和弟弟流落街头的事实说出来的话，那么他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所以猪脑壳在暗暗寻找机会，卫生局局长调到县政协当副主席，提为副处级，实际上已经提前开始养老。

　　但是临走前局长亲切拍着他的肩头说过一句话："小朱啊，好好干，前途无量啊，将来有什么困难来找我。嘿，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认识的人多，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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