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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差没说他有一幢800平米的楼房了。这种玩笑开得的吗?陈晓霞是个什么人?陈家有女初长成的时候,人家就看出她今后一定大富大贵。十三四岁的陈晓霞,已经出落为山村美人了,她的美是那种红扑扑闪烁着健康光辉的美,照耀得山村一片光明。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不是看上去很美,读书也是一把好手。 天下之大,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实在难得。关于她当年在村庄的那些光辉业绩,全是我每一次回到村庄必听到的赞美。我后来才懂得,从小在赞美中长成的女孩子,大多数不适宜做妻子。因为男人在老婆没到手之前,擅长赞美。一到手之后,就需要补偿。男人很多时候需要妻子的赞美。为什么需要赞美?因为男人活得很累。

  男人时代杂志:21世纪最累的人是谁?是男人。除了男人是谁?还是男人。本文不是为男人叫苦,基于男人的心理其实比女人脆弱这一科学命题。本刊记者日前采访了著名心理学博导、中国男人协会会长、世界华人男性心理研究会主席、本年度“最受男人欢迎的科学家”马万里先生。他指出:男人其实还喜欢撒娇。只是目前中国男人普遍缺乏撒娇的基础,大都处于集体“牛市”状态。而经济发达国家的男人处于“熊市”状态。“牛市”状态下的男人,腰弯成一只虾,背弓成一把犁,负重前进。“熊市”状态下的男人,身宽体胖,摇着身子到处逛逛,喝点咖啡,讲点情调。

  “牛市”男人因为长期不能撒娇,很多人变得十分烦躁,这种烦躁如果不能及时缓解,就可能导致出轨。因为,情绪不能堵,只能疏。最后马先生给当代妻子开了一个处方:让男人在家里每月哭一次,他绝对不会出轨。

  马先生的文章正确与否,暂不评价,不过,有时候,我真的想哭一次。绝望了吗?没有,因为没有绝望,因为想活得好好的,我才想哭。几年前我还不想哭。时代越飞速发展,当年同学越异军崛起,同进机关的那一批朋友官运越发达,农村里的亲戚房子越住越宽敞,现在的女孩子越长越漂亮,我就想哭。

  但这仅仅是想,基本属于幻想,因为,在局长们面前,我属于那种有骨气的人。当然不是傲慢,很听话的,但还是有原则的,一般听话,又在大是大非上讲点原则,在领导的使用决策中属于“可用而不可重用”之列。所以,你可以想象为什么我有那么多写不完的文章,听不完的表扬,办不尽的事情,获得拍拍肩膀的光荣赏赐了。在同事面前,我是一个快乐的人。(其实不快乐不行,革命了这么久,难道没掌握一点革命理论?)快乐到什么地步?境界非常非常之高了,高到可以达到完人的层次了。面对写不完的公文,调不完的车子,接不赢的通知,发不完的文件,我几乎像电脑一样,按一下我这个键,答案就出来了。面对70平米破旧的住房,我总是笑呵呵地回答:没关系,不可能爬起来睡两间房。面对别人虚张声势地夸某某要人昨天请他吃饭,请他洗脚,请他唱歌时,我听得非常认真,决不反驳。这种淡泊名利,扎实工作,豁达大度的好主任,我们不集体挽留他做主任,永远挽留他做主任,简直是同志们的失职啊。这当然不是我说的,是陶局长说的,不过,他最后补了一句:当然,同志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永远留苏主任当主任也不应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向组织推荐。听到这句话,我吓出一身冷汗,因为按照职数,我们这儿不挤走一个副局,我就永远没有进班子的希望。而言下之意,就是陶局要推我走了。我想不起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真的想不起。真的吗?

  真的就好好想想,想不出,就使劲想。最后我想起来了。是他跟我闲聊时说起社会收入分配不公,我就无意中开了玩笑,说电力局的福利如何如何好。陶局说:我们相对来说也不是太差的。我立即说:对,中等,中等。其实我就不会说话,在一个领导所领导的所有领域,不存在中等。即使是绝对的下等,你也不能说中等,而是要纵向比较,说:哎呀,到了陶局您手里,比起前任不知好到哪里去了,我们已完全知足。如果有人不知足,那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如果我这个主任有点悟性,在这个时候不经意地说出二把手鲁局在饭桌上开我们这些男女下属的“比一比看一看,大大小小,长长短短,一目了然”的玩笑,模糊地引用一下,放在这种对话中,那我就真的是块好料了。很多人就善于这一套,运用得比l+l=2还自如。

  我不善于吗?应该说比这一招还绝的都善于,但我没有善于。这倒是一句真话。我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我孤独的心灵中渴望温暖。当我迈步走向单位的时候,我想温暖是人间的亮光,我愿与同志们挨在一起取暖。当我明白温暖其实是非常难得的时候,我仍然拥有温暖的心灵,在我并不太幸福的小公务员生涯中,紧紧地像刺猬一样地收缩成一个球,让温暖不曾流失。尽管陈晓霞一次又一次地逼我,我也知道一旦成为宽敞住房的主人,我将面临进入“新房奴”阶层。但我也不想让陈晓霞花朵失望。爱护花朵也是我的行为准则之一,何况她动不动就梨花带雨呢。男人最喜欢的是娶一个漂亮女人,漂亮女人最喜欢的是宽敞房子,房子最喜欢的是大把票子。下一辈子我得好好总结经验,向孔明同志学习,不管自己伟大到什么程度,找个丑妻试试。也许,丑女或丑妻是一个家庭的幸福之源吧,比如孔明。

  当然,暂时还不能这样想,一这样想,同事们就觉得我神经有问题,还有社会上各种各样早就瞄准了我老婆的已婚男人,他们只要听到一点风声,比基地组织炸了世贸大厦还高兴。所以,我什么都得捂着。明明跟她吵了架,客人一来,立即抹掉眼泪,挺起胸膛,打开房门,露出笑脸。她也知趣,从刚才的骂脸婆一下变为笑意盈盈的阿庆嫂——来的都是客,有事好商量,客人先请坐,热茶忙递上。坐下之后,来了男人,我就变成了诸葛亮,纵论天下三分,益州疲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来了女人,她变成了人来疯,又说又笑,与女宾笑得搂到一起,问天下幸福为何物,直叫人如此忘形。

  现在,我不得不去找我那可爱的汪志明商量了。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长大后,人格独立,再亲密无间就不正常了。他有他的人格,我有我的人格。太逢迎了,他看不起我;太高傲了,他更看不起我。圣人说,万事需讲究度。度是个什么玩意?圣人没说,估计圣人也说不出,圣人只收银子,收了银子你去悟,悟出了的是好学生,悟不出你是一头猪。

  出门前给汪志明打了个电话。

  他说:尊敬的大主任,怎么想起老弟了?

  我笑了一下,说:经常想想,不过,不是情妹妹那种想啊。

  他笑道:我知道公务员不能养情妇,但没有哪条规定说,情妇不能养公务员啊。你应该钻一点空子。

  我说:在哪?

  他说:宾馆。15楼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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