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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我就想分析一下艳遇这玩意儿。它首先是艳。这是条件。芙蓉姐姐,你大概不想跟她发生点什么。天仙妹妹,刚说完你就脸红了。脸红什么?条件反射。其次是遇。就是机会。机会大抵发生在以下场合。

  列车掠过中原大地,你与她相对而坐。双方都互相喜欢。估计不要很久,你们就搭讪上了。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的,你们很快从搭讪进入了热烈的交流。然后,她到站了,你还得一路风雨兼程。她留下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找到她的手机号码,嫣然一笑,下了。从此,你的生活中多了一份思念与牵挂,遥远的那厢,梦一般瑰丽的向往,让你成了诗人:你轻轻地来了,正如你轻轻地别,你轻轻地挥手,不带走蓝天上的一片云,与你相逢的一瞬。定格成永远的回忆,暮色的苍霭,是你凝视的眉梢,晨光里的绯红,是你灿烂的一笑。到了这时,估计你记忆的旗袍就从此穿在那女郎身上。后来。你受不了相思之苦,利用出差的机会绕道她居住的城市,举行具有历史意义的会师。你们可能有一夜情,或者没有。

  不管有无,我估计这种关系不会长久。另一种机会是:你在偶然的场合认识了她。首先是你非常自信地约她喝早茶。非常感谢机遇,人的成功原来大部分来源于这两个字。这时,你会发现,原来你们是多么地富有共同语言。面对这一科学发现,你们同时感到惊讶。为此,你们进行了一上午的热烈交谈,因为感兴趣的话题怎么也说不完。中午,你们选择了一个非著名饭店继续会谈。席间,你作为东道主,全面丰富地向客人介绍了你的基本家情和你所取得的伟大事业,以及为这些伟大事业的取得所走过的艰难曲折的道路。客人在认真倾听的同时,不断地赞赏你,也非常理解“顶上无毛,光辉标志;肚皮发福,成功崛起”这一现代成功模式,并委婉地表达了同情。

  同情你为了事业所付出的亲情流失、爱情荒芜一系列要保持持续性发展应该解决的问题。最后,宾主双方就共同关心的问题取得了一致的共识,并达成如下协议:一、迅速建立战略型伙伴关系。二、立即建立便于双方沟通的热线电话。三、期待双方尽快进行互访(为建设节约型社会,最好不带其他人员)。四、东道主愿意为客方重大建设项目提供有力支持。五、加强民间交往,不定期举办戏剧、音乐、舞蹈以及饮食文化的探讨、研究、共享。后一种,虽然能拉动内需,但比前一种更短命,而且抗风险性不强。同城恋情嘛。

  那么,人类最动人心魄,最能持久的,最铭心刻骨的艳遇到底是什么呢?没遇到过是吧?估计你没遇到过。三个字:柏拉图。四个字:柏拉图式。

  你是一个白领,工作有点累是次要的,主要是心累。你喜欢别人,又希望不是一厢情愿。你也并非性的奴隶,渴望一份美丽的人生关怀,在这物欲横流的岁月里,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渴望一份人格的尊严,而不是她感情的恩赐。你真正喜欢的是舒婷的两棵橡树一样:独立而彼此温暖。你相信你是伟岸的乔木,她也应该是红硕的花朵,你们可以倾诉人生的苦恼,心灵的孤独,你们可以缓解彼此的失意,生活的重压。有一份情,默默地,心灵感应般在呼应,有一分爱,别于性,高尚而长久地保存。有一种温暖,无论你在何方,也无论你在何地,如冬日的阳光明媚在你的心头。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婚姻之外的红颜吗?

  人生有一个红颜并非错误,错误的是到处有红颜。人生有一种柏拉图式的爱并非荒诞,荒诞的是只有下半身的欲望。风雨人生里,你找到的并非上帝给你的夏娃,有一个心灵之约的夏娃,无愧人生。

  但是,我得告诉你,这样的知己,在中国并不很普遍。也不是红颜不愿提高素质。真正的红颜是一只狐。狐修了千年,修成了风情万种,她的心灵散发出来的是一种迷人的气质,而不是喜鹊穿上了孔雀的衣裳。目前我们这个时代处于美女经济或者经济美女的并轨期——有点素质的美人不是本身是名人,就是与名人有点关系。

  自从遇上了那个狐一样的女子,好些日子,我上班有点魂不守舍,感觉如冬天里偶尔露脸的毛太阳,温暖,却有些轻飘飘。无处不在,却不暖身。有一天,我拿起一张报纸看,上面写道:

  中国时尚生活杂志披露:据凌晨调查公司对2600名已婚女性白领统计,约有45.3%的女性对目前婚姻质量持平淡态度;约有1 5%的女性希望有婚姻之外的艳遇,其中以不妨碍家庭生活者为前提的居多。由于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女性的生理和心理结构与男性不同,女性压力普遍大于男性,希望倾诉的意愿特别强烈。

  我怀疑这个调查报告全是由我这种想有点艳遇的男人完成的。想像得过分天真了。但汪志明却说:真的,过去我还要花很多时间才钓上一个,现在,小女孩子我一个冰淇凌就可以把她搞掂。天啊,跟这样的人你怎么好意思说柏拉图?

  冰淇凌是冰淇凌的层次。

  很长一段时间,我等那些杂事做完了,就坐在办公室,无端地想起那个不是冰淇凌式的女子来。我生怕她像冰淇凌一样,融化在太阳下,我把她紧紧地裹在内心深处,藏着一份美好。如果下次能遇到她就好了,能看到她灿烂一笑就足矣。我不卑鄙,我渴望的仅仅是一抹阳光般的微笑,开在美丽而温暖的春天。

  但生活却喜欢跟人开点玩笑。那聊斋一样的偶遇,花一样凋谢在这个秋天。虽然我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但喜欢幻想,喜欢看西片。因为西片的女主角有些文化味,说话幽默,不像陈晓霞,天天就说要换房子。如果人家想换,她一定会说:亲爱的,你是不是觉得香榭丽大街的房子,前面的花坪很漂亮?男的说:NO,我更喜欢现在的这房子,几百年了,有历史的厚重感。女的也不再纠缠,一下就想通了。说:也是,我们住在老房子,能聆听雨果的诗歌,还有莫扎特的音乐,也许它们都藏在这些墙壁间呢。

  你看人家,多好的素质。我想那个在南中国酒家门口遇上的女孩,该是这样的吧。

  陈晓霞强烈要求换一套房子。

  我说:目前住得下嘛。

  她说:汪志明不是一幢酒楼都是他的?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我说:汪志明其实只有20平米的房子。

  她说:文人就是会说话。我知道你下一句是:他不可能凌晨两点爬起来又睡到另外一间房子里去。

  我说:跟当老师的结婚,最大的好处是不会对牛弹琴,理解力特别强。

  她鼻子一哼,说:但人家想到哪儿撒尿就到哪儿撒尿,你撒远了就到人家的卫生间去了。

  我说:到底是当老师的,一说话就文明到用撒尿来比喻。

  她顺便把我桌子上的烟收走了,说:一天一包,十天十包,烧钱还是把好手。

  我也懒得理她了。一个人坐在那儿想:美女变成淑女太难了,变成悍妇真的容易。电话响了,我不去接,她也不去接。女儿出来了,抓起电话一听,说:妈——是你的。

  陈晓霞接了电话,脸上立即乌云转晴。与人家说得开心极了。放下电话,脸也放了下来。我听出了个大概,是她的同事打来的。同事搬进了幸福小区,明天叫她去欣赏幸福。其实,我也何尝不想换一换挪一挪动一动,就是该死的钱。

  她坐了一会,终于打破沉默,说:汪志明还是你同学,他进局子你还帮过忙,向他借八万行不行?

  我心里打起了鼓。因为她设定的前提不对,汪志明进局子,我哪里去为他活动过?只是骗骗她,因为办公室的同志们文娱生活极少,推倒万里长城成了一项必修课程,推了码,码了推,所以永不倒。我本来是不太喜欢这项活动的,可这几年评先评优需要群众基础。像我这样的中层领导,上,必须对局长们服好务,下,必须与广大干部打成一片。人家都“打”成一片,连副局们也注意密切联系群众,难道你就想成为孤家寡人?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够格,那就是皇帝。其实,我也理解陈晓霞。房子问题其实就是面子问题。面子问题是中国人民的首要问题。曾经咱们很穷,大家都一样穷,肚子一样地填不饱,我们全体差不多都是饿汉,按照马斯洛需要理论,我们只有一个烦恼。而现在,我们进入了体面时代,我们有无数的烦恼。这种烦恼就是我和陈晓霞几乎没有面子,没有朋友。真的吗? 一开始不是真的,比如结婚那时候,亲戚朋友都喜欢来玩。他们没有因为我们住单身宿舍而觉得不宽敞,他们相信我们的明天无比蜜甜。住70平米的房子也来玩,他们也相信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老住着70平米,而且卫生间太小,装饰太旧,家具新老不齐,连陈晓霞那个在老家搞养鱼场的堂弟也开玩笑了:还是农村好,空气新鲜,前庭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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