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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演员的也有隐忧,“导演这次不知要怎样留难我,做不到那么高的要求,是个压力。”

  余芒朝他笑笑,先走一步。

  小林问英俊小生:“我们的导演如何?”

  评量女性才是他的首本戏,当下他很惋惜地说:“很好看的一个女子,恁地不修边幅?”

  小林晓得他的品味未届这个范围。

  余芒早退却为赶去方侨生医务所。

  她开门见山地对好友说:“我发觉自己做出异常”的动作,讲出根本不属于我的言语来。”

  侨生凝视她一会儿,“换句话说,你如果不是文艺过度,就是疯了。”

  余芒冷冷地说:“我还以为医生仁心仁术,慈悲为怀。”

  “不要悲观,怀疑自己不妥的人大半还健全,真正神经错乱的人另有一招,不但不看医生,谁指出他患病,他还说人妒忌中伤他。”噫,这是说谁呀?

  余芒忽问:“你在喝什么?”

  “对不起,我忘记替你叫黑咖啡。”

  但是余芒已经抄起面前的饮品,“这是你那养颜的腻答答蜜糖打鸡蛋。”一口饮下,只觉香蜜无比,十分受用。

  “慢着,导演,你最不喜甜品。”

  “我告诉过你,我有点心不由主。”

  “你恋爱了?”

  “我一直爱电影。”

  “啊!那是旧爱,新欢呢?”

  “医生,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的制作叫好与叫座率均有下降趋向,马上要惆怅旧欢如梦。”

  “慢着,你要我医你的票房?”

  “不;我只想你听我诉苦。”

  侨生松口气,“幸亏你思路还清楚。”

  “方侨生,在你悬壶济世的八年期间,你有否真正治愈过任何一个病人?”

  “立刻停止侮辱我。”

  余芒忽然活泼地轻轻拍一下手,“全凭谁先累是不是?病人不死你先死。”笑得前仰后合。

  方侨生目不转睛地看住好友,她明白余芒的意思了,这余导演是坐若钟、站若松的一个人物,绝不肯无故失言、失笑、失态。

  即使喝醉酒,也不过是一头栽倒、昏睡过去。

  侨生不是不欣赏适才余芒表演的小儿女娇憨之态,但那不是余芒,就不是余芒。

  精神分裂。

  “余芒,”她收敛嬉戏之意,“我要你拨时间一个礼拜来三次彻底治疗。”

  余芒颓然,“你终于承认我有病。”

  “是几时开始的事?”

  “你终于相信我不是无病呻吟了吧。”

  “告诉我是多久的事。”

  “我不十分肯定,最近这一两个星期,或是三五七天,一点都不好笑的事,我会认为非常有趣,又发觉自己幽默感泛滥,不能抑止。”

  “又开始嗜甜。”

  “是,医生。”

  方侨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沉思良久。

  老友开始爱笑、好玩、轻松。自在,并非坏事。

  搞文艺工作,切忌把自己看得太认真。

  对工作严肃完全正确,过分重视成败得失却会造成绊脚石。

  近年来余芒颇有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那种情意结,开始相信影评与票房多过相信自己,形势不妙,毋需心理医生,稍微接近的朋友已经看得出来。

  性格上些微转变也许对她有帮助。

  既然如此,何必强迫余芒摔甩活泼一面。

  许多人患双重性格,外表形象同真实个性毫无相似之处,一样生活得很好。

  这样复杂的社会,恐怕连弗洛依德都始料未及,为着适应它,现代人当然要采取应变方法。

  没有谁是单纯的人了。

  “医生,你为何沉吟推敲良久,可是我已病入膏肓?”

  侨生回过神来,“记住,一星期来三次,对你有益。”

  “我尽量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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