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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一辈只用电邮。”

  女同事有电话来找我代课。

  “志一,我五岁小女儿出疹子,浑身红肿,痛哭不已。”

  “明白。”

  英语助教不过是兼职,她的正职是母亲。

  第二天我整天在校园忙。

  史密士教授说:“王,年轻真好,看你,坐着一小时动都不用动,我双脚十五分钟就会麻痹。”

  我微笑不语。

  这种问题,叫人怎么回答?“是,年轻才好,过了三十岁就走下坡路,到了五十,大可自动辞世”。说这样满话的人往往愉快地生活到七老八十。

  老史又说:“许多女学生对你有兴趣可是?你未婚,年轻,比男学生成熟,又有优差,可是,王,我劝你当心,师生恋不可为,她们另有目的。”

  老史口吻,像个过来人。

  “等她们毕业,就嫌从前的老师老大迂腐,唉。”

  我只得说:“多谢指教。”

  正好思敏到教员室递功课。

  老史说:“看见没有,”他叹息一声,“校园像香格里拉,鸟语花香,与世无争,每年有年轻貌美明敏的少女来追求梦想,所以我一耽二十年。”

  我欠欠身,“我要去上课了。”

  别以为他已一百岁,他才四十余,正当盛年。

  阳光自图书馆的染色玻璃射进图书馆,形成彩色光环,刚好照在思敏漆黑头发上,她看上去像安琪儿,可是,老史的忠告发生作用,我静静看了一会离去。

  回到家,爸妈似乎已经吃过饭,我做一个三文治,边咬边叫:“爸,妈。”

  忽然看到冰箱上有一张字条:“志一,我们上船去了,好好看店,记得吃饱,穿暖。”

  我吓一大跳。

  什么,我以为是下个月,至少是下个星期,他们竟忽然离开了我,我颓然坐下。

  不再疼惜我,终于当我是大人了,过些日子,说不定劝我搬出去独立:“志一,到底廿多岁了,男儿志在四方,守在妈妈裙脚下不是办法。”

  我苦笑。

  在家里真享受,永远有好吃食物水果,不用做清洁工作,还有,免租免水电。

  这几年来我已颇有积蓄,随时可以置一层小公寓搬出去住,可是,除出惯性依赖,我对老店颇有感情。

  读历史的我对百年老店十分爱惜,据说中山先生向华侨筹款之际,曾经到过王家铺子,可惜并无照片作证。

  我钻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一早闹钟把我叫醒,屋里冰冷。

  可是,我有正经事要做,我要下楼打开店门。

  我淋浴更衣,到了楼下,已有人客在等。

  我说:“衬衫西裤可以自信箱递进。”

  “我要洗大衣,有人把罗宋汤倒在白色外套上。”

  我一看,哟,橘红色一大滩,又油又脏。

  客人开始野蛮,“小哥,能否清理,喂,别忘记你们叫洁如新。”

  我没好气,“放下吧。”

  他走了,跟着又有客人进来,我忙着打单,取衣,收款,十分忙碌,这便是小店生涯。

  我到邻近小店买了甜圈饼泡到咖啡里吃,刹那间觉得自己真像足洗衣店小哥,些微读书人气质也失去了。

  有年轻人来找失物,我问:“请问失去什么?”

  “一封信。”他焦急万分。

  “呵,是在这里。”

  那年轻人立刻把信撕个粉碎,他问我说:“谢谢你,幸亏没有寄出,我与她已和好如初。”

  我微笑。

  他走了,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小志哥,吃午饭了。”

  谁,这是谁,什么人有这样悦耳声音?

  我转过头去,目瞪口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漂亮少女,身段挑长,脸容秀丽,面孔只比我手掌略宽一些,可是大眼睛明亮,眉毛浓密,她只穿白衬衫蓝布裤,手里捧着一盘食物。

  我回过神来,“你是哪一位?”

  她笑笑答:“我是房客汪太太表妹。”

  “对,”我想起来,“你叫阮津。”

  “正是,令堂叫我表姐照顾你饮食,这事由我负责。”

  “怎么好意思。”

  她放下食物盘,“请来用餐。”

  我一看,是一碗水饺,“什么馅?”

  “这是素饺,你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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