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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咳……”谁要当厨子?谁要自立门户口?谁要啊?就算给她千两万两的黄金,她也不要当厨子啊。

  “就算你现在没有这种想法,将来呢?很难说。师父早就打算好了,他要你辅助冬芽儿。收留我,让我去学武,要我一辈子保护冬芽儿。他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知道我是真心爱冬芽儿,所以他临终前将唯一不放心的事情交给了我——”

  即使不敢相信、不愿相信,那样的答案也早已浮现心底。余恩闭了闭眼,低语:“他要你……杀了我吗?”

  “如果这几年你的厨技未再进,留你;如果食记永远也找不到,留你。但食记找到了,而你着实进步得可怕,连师父不在你身边,你也能日进千里。怎能留你?留你是祸害,难保将来你不会跟冬芽儿抢一代厨师的地位。‘莫怪师父,要怪就怪我有个太过成材的徒弟’,一这是师父要我转告给你的。余恩,你认命吧。”男人一掌举起,想要送她归阴,忽地听见屋内冬芽正要走出,他脑中纷转,迟疑了下,一脚将她踢进竹林里。

  那一脚来得又狠又重,几乎踢掉了她的半条命;连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来,鲜血流满一身,分不清是头伤或是嘴里呕出来的血,只能趴在那里,痛彻心肺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余恩呢?”冬芽的美颜充满迷惑。夜色蒙蒙,放眼望去只有师兄在。

  她二十年来无时无刻想的是如何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师父虽然严厉,却是养她之人啊。难道对他来说,不曾想过相处近二十年的亲情吗,就只为了得到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

  “她……先出刘府。咱们分批走,不容易被发现。”

  她想起,她年幼时不爱杀鸡宰羊,却不得不学;她怕见血,却不得不日日夜夜磨刀工,为的是冬芽啊。冬芽也怕见血,师父不忍苛责,她无怨言啊,从来不敢有怨言。当大师兄在陪着冬芽时,她在杀鱼切肉,干呕不已……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可是余恩不懂武啊……万一、万一……”冬芽的声音彷佛从远方飘来。

  这样算什么?

  师父死了之后,她尽她所能,慢慢教冬芽作菜,从来没有想过要自立门户……

  这算什么?就因为她有什么天分吗?没有想过啊,从来没有过要背叛啊。

  “没事的,她不容易被人发现。倒是你,没走几步,就会被人发觉了。嘘,别说话,咱们快走,她还在外头等咱们呢。”声音愈飘愈远,终至不见。

  留下她孤伶伶的一人。

  孤伶伶的……最后的夜色缓缓消失在眼眸里。大师兄是想要让她孤伶伶的死在这里吗?

  这片竹林虽然宜通厨房,但一般人都是往另一头的碎石路走去,她在这里死了一个月、半个月的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了,也是腐败的尸首一具。

  死……就死了算吧,反正她留在世上不也是孤伶伶的一个?

  拳头慢慢松开,僵硬难受的身子也轻了起来。

  耳畔虫鸣不已。即使不愿承认,但,也许这就是她最终的下场。

  第三章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她在叫什么?叫什么?”有人咆哮道。

  “不知道啊,重伤之人都会呓语不断,七爷该……该知道她所说的话都毫无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为何挣扎不休?你这脓包大夫是瞎了眼吗?”

  “七爷……好歹我也为聂府爷们看了二十来年的大病小病,您这样说话是有损我的名声。”

  聂七彷佛感觉到自己的失控,连忙深吸口气,强压心头焦灼,说道:“是我不对,卫大夫,我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卫老大夫代他接道。“你修身养性后,我可从没见过你这般暴躁,几乎要活活吓破我这老头子的胆了。”

  聂七紧紧抿着唇,不置一词,黑漆的眼注视她翻覆不已的挣扎。

  “这肩伤一瞧就知道是被人打伤,她八成是梦到杀她之人。你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让小丫头压住她,我来上药。”

  “大夫,我压不住她啊!”小奴婢惨叫道,被她挥舞的双臂打中一拳。

  “我来。”聂问涯拨开小奴婢,双掌抓住她的手臂。

  “七爷,男女授受不亲啊……”欧阳上前忠心说道:“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

  “你进来搅什么和?出去!”聂问涯怒叫。

  “我……我不是搅和,只是这种小事……”

  “你要我将你打出去吗?”

  卫老大夫古怪地瞧他一眼,开始清理她的伤口。

  她一痛,欲作挣扎,聂七马上将身体压上她的。她的衣衫半露,沾血的纤肩尽露,连胸部也是若隐若现,被压在他有力的身躯之下。

  这算什么啊?

  “别怕,你得救了,没人敢再伤你,”他在她耳畔低语,眸里满是愤怒。“有我在,谁也不敢再伤你了,永远也不会有人敢再碰你了。”

  熟悉的声音飘进意识里。是聂公子吗?连他也入她梦里来,她要死了吧?她为师门为师恩,究竟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没再卖粥后,她念念不忘,怕他这风雨无阻的老主顾难以适应其它米粥,她念念不忘啊!是上苍见她濒死,所以让他入她梦里来见最后一面,让她留下最后美好的记忆吗?说起来,上天还待她不薄……

  “她在笑,为什么?”笑得这般苦涩。他心一紧,咬牙说道:“你别笑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他会保护她?二十年来,谁愿意保护她了?谁愿意啊?师父吗?师兄吗?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冬芽?谁会保护她啊?

  “她哭了,为什么会哭?她为什么会哭?”他咆哮道。

  “痛啊,当然是肩伤在痛,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让她流下眼泪。”卫大夫几乎要塞耳朵了。

  不,她的肩只像火烧,却不感到疼痛,她痛的是心啊!就算师兄要她李代桃僵,要她暗助冬芽,她也绝无怨言。但——为什么要打死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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