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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她见画已烧个精光,便走过东方非,停在阮卧秋的面前。他眼上已蒙上白布,无法看见他那漂亮的丹凤眼,好可惜啊……他仿佛察觉她放肆的注视,俊脸微露火气,走过她,巧妙地挡在前头。

  “东方大人也在此?”

  东方非收扇,哼笑:

  “卧秋兄,你现在才发现我,未免太过迟钝。”

  “阮某只是名瞎子,没有出声,我是不会知道的。”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瞎子吗?当你还是都察巡抚时,要在我面前保人已是难事,如今你只是一个瞎子,还是妄想在我面前保人吗?”

  东方非笑道,瞧见他身后的杜三衡微微眯起眼,心里忽地大乐。

  “卧秋兄,你这个画师真有趣,能得你欢喜,必有过人之处,你与她相处,可觉有何异样?”

  “异样?杜画师长才过人,阮某聘她进府作画,并无不妥之处。大人,您在宫中一向不喜留像,杜画师对你来说,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喜欢留像……她直盯着他,暗叫声“难怪”。有一种人最不愿留下肖像,就是怕画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像阮卧秋,行事正大光明就算画个七、八十张的阮卧秋,他也不怕别人看穿什么……遭,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要碰触他了。

  “卧秋兄,你当真以为她就是杜三衡?”

  阮卧秋不及回话,她便笑道:“杜某有印章可证明身份,大人需要验明吗?”

  “哼哼,卧秋兄,你听见了吗?章子可以盗、可以仿刻。她不说以画技验明正身,反而以身外物验明,你从未怀疑过吗?”

  “区区一名小画师,是真是假,不烦大人劳心,这里毕竟是女眷客房,陈恩,带大人出去,瞧瞧大人要上哪儿,你都跟着。”

  陈恩虽不情愿,仍然应声。

  “何必呢?”东方非眸里脸上充满笑意,显然自来到阮府之后他心情挺好,而巧合遇见杜三衡,他更乐。“卧秋兄,你是我极为看重的人,绝容不得有人冒充画师来欺骗你!”轻佻的眼对上她的眸,笑:“杜画师,正好,油画这玩意,我在宫中见多了,卧秋兄双眼失明,自然无从辨真假,这样吧,冲着我跟卧秋兄的交情,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就给我画出一张卧秋兄身着朝服的肖像吧,你大可请助手来帮忙,若是能教我认同你这画王的功力,那么本爵爷就替你只手遮天,不押你进宫;若是假的……哼哼,光凭着你这欺世盗名,让我想想,该如何判你罪刑呢?”

  阮卧秋皱眉,正要拒绝,却听见身后的杜三衡笑道:

  “大人的命令,杜某不敢不从。”

  东方非见她死到临头,仍然气定神闲,心里反而更要在阮卧秋面前狠狠摘下这朵不知死活的鲜花……要判什么罪呢?入军营充妓,还是判个立斩之罪?光用想象,就觉高兴不已。

  “大人!”

  “卧秋兄,你要为她求情?在你心里,她若真是民间三王杜三衡,你又何必为她说话?”东方非哼笑,上起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卧秋兄,你的眼睛瞎了,连心也瞎了吗?你不是最讨厌我这种人了吗?何时竟也会喜欢上跟我这么像的女人呢?”语毕,哈哈大笑,又睨了她一眼。“杜姑娘,七天之后,你跟你的画就在正气厅里见吧。”

  秋风扑哧扑哧地拍打着墨绿色的衣袍,走在前面的男子忽然停下,对着身边的少年道:“陈恩,你先下去,我让杜画师扶我回秋楼。”

  “啊……爷儿,她粗手粗脚的……”

  “叫你下去就下去,由得你多话吗?你是要我闻着你一身的酒气吗?”

  陈恩闻言,咬唇,临走前狠狠瞪了杜三衡一眼。

  “杜画师?”

  “我在。”她笑,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慢吞吞地跟着他往秋楼去。

  “你的声音带笑啊……”阮卧秋沉声道:“你打算如何做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啊。”

  他停步,转头面对她。“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当这半个月里老天爷会降下奇兵帮你吗?”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然我该如何想呢?”她想摊手,却舍不得放掉他的手臂。最近,真的愈看他心里愈痒,好怕自己哪天被附身不小心把他吃了。
  注重精神层面啊……唉,她也修身养性算了。

  “你不该允诺的!”

  “无论如何,他都会让我点头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一口答应下来,还少受些折磨。”她笑,然后难得地皱眉,说道:“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他那种人……”

  他先是一愣,不知她话题为何遽转。

  又听她咕哝:“我跟他可不是同一类的人。除非有人惹火我,我才会算计人家;我也承认我是油嘴滑舌了点,不过那是我享乐的方式……”

  “正因为他贪图及时行乐,所以在朝中只凭自己喜好做事。”他沉声道。

  这么巧?“冤枉啊,阮爷,我找乐子可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啊。”早知如此,就说他勤俭耐劳好了。

  “他跟你一样,说起话来油腔滑调的。”

  好狠,存心判她死刑嘛。“阮爷,我杜三衡说起话来是轻浮了点,但,我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你拿他跟我相比,是瞧低了我!”

  他轻哼一声,又朝秋楼走去。她赶紧追上,搀扶住他。“阮爷,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自幼奉行这条金律,老天既然让我出生在这世上,就不会不给我活路走。”

  “你想得真是简单。”只有她这种人才会这么想吧。

  “人,也不过这么简单啊。”她笑:“在我三餐不济的时候,我爹收养我;当我用尽盘缠时,正好阮爷你赶走了其他画师,你说,是不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呢?”

  他不答反问:“杜画师,你身子好些了吗?”

  “啊,知识空腹喝点水酒,闹个肚痛而已,大夫也说没事,是阮爷太太太关心我啦!”

  他对她语气里的暧昧不予评置,只道:

  “陈恩说,是你灌他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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