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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东方非,你到底所图为何?”他瞪着门口的方向,咬牙问。
  东方非轻讶转身,然后笑道:

  “卧秋兄,你还看不出来吗?那我可得说,你跟我,就像是一根竹子的两头,永远无法像小弟一般及时行乐啊!”

  秋天一到,阮府夜里雾气散尽,一名老仆扶着他回到秋楼前,他斥退:

  “到这就好。”房内的摆设他再熟不过。有没有点灯于他根本无碍。

  进了房,扑鼻淡淡的酒气,令他蹙眉不已。自从陈恩当他随侍小厮之后,夜里就在外厅打地铺睡,他才几岁,就开始学当酒鬼了吗?

  才到床缘,忽地踢到某样不该存在的东西,他整个身子连防备也没有就往床上跌去,同时听见一声吃痛----

  “杜画师!”这声音怎会误认?

  “欸,阮爷,你回来了啊。”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角响起。

  “搞什么你?”他狼狈爬起,对着那声音怒骂:“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非要气死他才罢休吗?“既然你在里头,为何不吭声?”摆明欺他眼瞎!

  “阮爷,我可冤枉了!”她抗议,拒绝任何不实的指控。“我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你回来了啊。”

  “杜画师,你要睡回客房去,到秋楼来做什么?”他撑起自己的身子,注意到她趴在床缘睡着。要是她敢爬上他的床,非要骂她不可。“你没点灯吗?”

  “有啊,我初更来的,我睡着时一定是过三更天,大概灭了吧。”她笑,隐了个呵欠。他皱眉,正要唤醒陈恩点灯,听她又道:“陈恩喝醉了,睡在客房里。”

  “客房?”

  “就是我暂住的房间啊。阮爷,我压根没法搬走他,于是我心想,反正夜还长,凤娘说你正让东方非带来的名医看眼睛,没用晚饭,我就带了点宵夜过来……唔,现下都糊成一团了吧。”

  简直乱七八糟!陈恩那孩子倒在她的房里,她却来他这里?

  “你去点灯!”

  “点灯啊……阮爷,打火石你都放哪?”

  他是瞎子怎会知道打火石放在哪?牙根隐隐发疼,简直不知拿她该如何是好。“杜画师,你非得要处处跟我作对吗?”

  黑暗之中,沉默了会儿,才听见她的笑声:“阮爷,你真觉得我处处在跟你作对吗?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俩性子不同而已。”

  那笑声明明一如往昔的轻慢,他却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

  “阮爷,东方非带来的大夫说你眼睛如何?”她很好奇地问。

  “有希望。”阮卧秋唇畔泛起讽刺的笑:“为了确保他一家十八口的命,他说有希望,而我必定得配合。”床微微地动了下,像有人自动自发坐在床缘,他先是皱眉,而后拿她没辙地叹息了。

  “阮爷,你叹什么气?跟东方非交手很累吗?我听凤娘说,那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用简不简单来形容东方非,未免太小觑他了!杜画师,你可知今日来闹场的高进宝有什么下场?”他再度咬牙:“未经律法判决,立斩;知府大人教管不严,同罪,不必呈报,由他作主即可!”

  “立斩啊……”真痛快,不过这话可不能当着他面说。

  “他素来有个习惯,即使不是他动的手,但,若经他的口而死人,他必会在事后沐浴更衣!”正因他是瞎子,才会对气味如此敏感!

  “难怪啊……阮爷,我今晚也要沐浴,结果烧好的热水得先让人呢。”她笑,然后柔声道:“阮爷,你要因此而抑郁吗?既然他知道你眼盲,也一定知道你其它知觉异样敏感,他故意在你面前梳洗,就是要让你知道他的权势有多大。”

  阮卧秋抿起嘴,不发一语。

  “欸,虽然我这么说,可你一定还是耿耿于怀。”黑暗之中,她道:“因为这就是你的性子啊。阮爷,你猜我现在正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笑声再度响起时,他的眉头忽地深锁。

  “阮爷,我在想,现在我也看不见,所以嗅觉格外敏感,我闻到一股药草味,那大夫一定为你敷了药……哎啊!”她脱口,忽然发现有人紧紧抓住她捂住肚子的右手。这房里只有他跟她,谁抓住她根本不用多想。“阮爷,你怎么啦?”

  他顺着她的手,摸到她的肚腹,随即如烫到般缩回。“你肚子不舒服?”

  她轻讶了声,暗惊他竟然能发觉自己的不适,笑道:“是有点不舒服。我猜是空腹陪陈恩喝了几杯,才老觉得不太舒服。”至于喝了几杯,那可就不能明言了。

  “空腹?你怎么不吃晚饭?”

  “欸,阮爷不也没吃?”

  “少跟我嘻皮笑脸的!”他又被她气了,“凤春呢?没给你送饭吗?”

  “唔……今儿个东方非跟他的随身武士大概有二十人上下,府里的米正好用完,凤娘便请厨娘煮了碗面给我。我知道你还要问什么,阮爷,你会不会挑食?”

  “不会!”原来挑食!“若不合胃口,请厨娘再煮便是!”

  “不算挑食,阮爷,我只吃米饭,只要煮饭煮得好,不淋肉酱,我也吃得开心。小时候,我最快乐的事就是吃饭,到了现在还是不变,只要我吃了饭就快乐,至于其它食物我就不想碰了。”

  他闻言,哼了声,注意到方才摸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必是十分的不舒服。既然不舒服,叫凤春再腾一间客房给她就是,为何来他这里?

  就为见他一面?每天都可以见,何必选在此时此刻?

  “阮爷,一开始我就想说,你眼上的药草很香啊……”她笑道。

  她的笑声依旧轻浮,完全察觉不出一丝异样。是啊,明明察觉不出她哪儿不对劲,却能从她声音听出她不舒服,连他都觉得讶异了。

  “真的好香呢……”

  不知何时,她竟然靠近往床内移了过来。他皱眉,仔细聆听她的一举一动。

  “阮爷,名医说多久能见光?”那芳香的气息就在面前,带着淡淡的酒味。

  “自然是等东方非走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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