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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不是说,分离后想着对方的好,反而思念容易滋长,无法压制,不如将心里的那人留在身边,天天见着她,感情就能维持最初时的那原样,久了说不定还不稀罕,反倒有利自己吗?

  他又见床幔后躺着的人影动了下,身子缩成一颗虾球。他早就注意到,她一人睡时,总会不自觉将自己缩成防备姿态……六年前他带浑噩的她出西玄时,在马车上她就是如此防备地睡,至今还没有改过来么?

  若是一般夫妻,当人夫婿的就该夜夜稳着她的心,让她不至如此没有安全感吧?他略略犹豫,又想起先前的恶梦……

  不过……是梦吧。

  他不再迟疑,步出她的寝宫。

  徐达又睡了一会儿,才伸个懒腰,换上中衣,瞇瞇眼地撩慢,赤着脚丫下床。昨晚她碰到他的脚丫,还特地跟他比了比?他的脚掌大些、美些,她这个伪大魏人的脚丫上还有疤呢,真是……比大比不过,比美还差了那么点。

  思及昨晚的两对脚丫,她笑瞇了眼,而后微笑僵住。

  她垂着头,注意到烛光不住摇曳,在地面上造成深深浅浅闪烁不定的阴暗。

  窗子是半掩的,但,风有这么大么?

  她心里微疑,抬起头,慢慢扫过四周。

  烛光所及的最远范围?正是那扇阎上的门。当她扫过门前时,看见有个人影隐隐约约立在那儿……

  哪来的公公躲在那里没走?

  再一眨眼,她发现那人神色青绿,满面血迹,一身西玄长袍搞得破破烂烂。

  “头儿?”她喃道,美目微睁。

  她上前一步,仔细定睛一看──

  门前无人。

  徐达本就不是容易受惊的人,她面色不动,举步来到门口,推开门,刺骨夜风灌进,令得她长发飞扬。

  “皇后陛下!”宫女与太监已在门外候着。

  “……你们在这儿待多久了?”

  “皇上离去时吩咐咱们在外守着,等皇后叫唤。”

  “嗯……”她笑道:“好,都进来吧。”

  说起来,很久没想到头儿了,不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那模样……是当天她在狱里看见的惨况。只是,刚才的头儿像要说话,偏他咬舌自尽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李容治方才出去时,应该没看见才对。人家说,天子看见鬼是不吉利的事,幸亏是她看见的,头儿曾是她亲近之人,断然不会害她,所以没关系。

  也有可能不是鬼……

  但……

  如果不是鬼,也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还会是什么?

  一个月后,得庆县──

  足下一软,徐达立刻感到身子急速下陷,她哪学过什么轻功,直觉伸出手要抓住稳住身子的东西,但哪来的东西可抓?

  与她站在这方圆之地的百姓、侍卫同时不受控制往下滑去,山边碎石跟着往这头滚落,她还来不及呼救,离她最近的人往她身上倾跌而来,此起彼落的惊叫声被碎石滚落的声音掩盖。

  轰隆隆,轰隆隆!──

  “不要慌……”她只说出这三字,便被乱石遮住她眼上所有阳光。

  一片黑暗。

  ……陛下,恐怕徐达不能再跟你走下去了。

  ……我的路,已经结束了呢。

  “……什么?”李容治慢慢起身,看向跪伏在地的快骑兵。

  御书房里的太监全都大气不敢喘,瞪着那名风尘仆仆报信的士兵。

  门外带刀侍卫临秀也是看向里头,俊目大张,不敢置信。

  “你,再说一次,朕方才没听清楚。”

  “禀皇上,得庆县连日大雨不断,山石崩塌,皇后陛下她……她遭埋,臣离去时,尚未找到皇后陛下的……的人。”

  语毕,一片死寂。

  李容治手指轻敲着桌面,俊雅的面容平静,温声问:“乌桐生呢?”

  “臣不知此人,但带皇后陛下去视察的人,多半一块被埋住了。”

  “……是么?”乌桐生不肯受大魏官位,没人识得不意外。李容治寻思着,片刻后抬起眼,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全轻轻颤抖地立着,跪在地上的快骑兵已是滴答滴答地流着汗水。

  他微地疑惑,又看见临秀在门外直看着这里。他嘴角勾起:

  “临秀,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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