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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她知道自己没用,但没料到他连让她陪在一旁的机会都不给。她依然只是个包袱吗?

  他公寓的房东松了一口气,送走了一名太保,此刻正吆喝着工人重新粉刷要去煞气。

  走了、走了,人去楼空,什么也没留下,也带走了她的心,任她失魂落魄,还有什么值得她在意了呢?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她已经努力改掉爱流泪的毛病了呀!他怕看泪水,她可以坚强忍住的….心好痛……代表她还活着对吧?

  “蔚湘!站住!”叶继儒惊怒地看着不再顺从的女儿,忍不住又吼了出来,也终于喝住她的步伐。

  她看向父亲,怎么也止不住的泪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不想伤父母的心,但她真的忍不住,而且心口又那么地痛——他……不告而别了呀!

  “陆湛,你倒是说说,她中了什么邪,她这么失常到底是为什么?”叶继儒竟无法在那张凄楚的面孔上施加过多严苛的质问,只好问站在门口沉默的陆湛。

  陆湛不语,深深望着她的泪眼许久,不知从何说起,确实也不是他有资格多言的,只道:

  “好好让她休息,过两天再说吧,如果蔚湘愿意说的话。我回去了。”

  没有他置喙的余地,又何必硬要留在舞台上死撑着不退场呢?他不是主角,一直都不是。

  他走了。叶家人沉重地互视了会,转要问另一个当事人;情况益加令人不解,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蔚湘——”叶夫人走了过去,为女儿的泪心疼,伸出了手,才发现她已有十来年不曾搂抱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女儿了,一时竟有椎心的生疏,所以没碰到她。

  叶蔚湘努力拭着泪,背贴着她房间的门板。

  “不是陆湛。”

  “没有与陆湛吵架是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克己心急地追问。

  她咬住唇,不看向任何人:

  “我爱上了一个人,但是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懂什么爱?!你别给我胡来,除了读书之外,你给我安心跟着陆湛!我叶继儒没有朝三暮四、不守妇道的女儿,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爸——”叶蔚湘的两位兄长一同叫了出来。

  叶蔚湘哽咽了下,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指责与关心,闪身入房内,锁上了门,摀住双耳,不听不说,紊乱的心只求麻痹之后无感地解脱。

  他要她等他,可是她没有法子在天天猜疑他或许遭不测的心绪中去等。她宁愿选择死去,也不要在精神折磨中去苦守一分诺言。在他眼中,她真的那么累赘吗?

  多么没用的叶蔚湘呀,甚至连努力也不能够——

  努力……人海茫茫,她上哪儿去努力呢?他要北上,是台北?基隆?还是桃园?没他的线索,光是一个台中市就够她找一辈子了,而且唯一能找的地方也去过了,人去楼空是唯一得到的答案,她还能如何?

  一抹希望的色彩突然打入脑海中,如果他还没出发呢?也许他会在交代完事情后才北上,他还有一票手下要道别呀!他那个人不是向来在夜间行动的吗?也许她可以在车站遇到他!

  但他会怎么北上呢?搭飞机?坐汽车?搭火车?还是让相识的朋友载他前往?

  无论如何,她都得睹一把,尽管押中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总该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吧!也许老天肯帮忙、也许他们命定了要相守,那么就会有许多巧合发生,让她得以找到他,与他见面只是,见面之后呢?再一次互道珍重再见吗?

  她软而无力地滑坐在地毯上,视而不见地盯着丢在地上的书包,渐渐理出思绪,答案只有一个她不要等待,她要与他在一起!

  给自己一次机会,让忠于自己的心任性上一回吧!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只要想到不能再见,胸口几乎被碾成碎片般的拧疼难止,这分疼痛令她更坚定了自己要做的!

  她跳了起来,开始收拾简便的行李,也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她好自私、好不孝,可是在渺茫的机率中,她博上这一注已不容她回头。如果她在火车站挨到天明,依然没见到他时,她会回来,然后活着,然后——

  过完她乏善可陈的下半生。

  她只想为自己努力一次,老天呀!给她一次机会吧!

  急忙抹去又涌上的泪水,她走入浴室中,想洗去满身的疲累与不安,为自己今夜的冒险起了第一步。

  为着百分之一的希望,诚心地祈求了起来。

  凌晨一点,台中火车站不复见白天的人潮汹涌,零星的乘客来来去去,使得灯火通明的月台萧索了起来。再过七、八天就是过年了,今夜的冷清,应是今年年末最后一副景象吧!再过个几天,火车站会天天爆满,如潮水般涌来返乡的人潮,那时哪还有白天、黑夜之分,车站没给人群踏垮就属万幸了。

  “为什么不过完年再走?”李秋雉递给他一根烟。

  他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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