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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你说清楚些行不行哪?是不是那金牙婆欺侮了慧儿?不会吧,她不敢在都司府放肆的,那些夫人们多喜爱慧儿啊。”她家弟媳又美又温顺,很得人疼的。

  元再虹摇头。

  “不是啦!是慧儿无意间听到金婆子在向牛牙婆还有吴媒婆炫耀她怎麽骗走了年迴的过程!你知不知道,年迴来开平找你呢!一个月前找来开平,却问错了人,被金牙婆骗说你已嫁人,而且搬到南方去了!”

  她心一震,低呼:

  “他他来找我?为什麽?”

  “还会是什麽!我的好姊姊,当然是来娶你哪!”一个男人找一个女人,没其它的原因了。他斜瞄著老姊,不明白平日精明的她今天怎麽变笨了。

  “娶、娶我?你开玩笑!”她揪住他:“你别胡乱猜测,那是不可能的。”

  “我才没胡说,是慧儿亲耳听到金婆子说的,她说年迴想知道你嫁人了没有,如果没有,他有意思向你求亲。那可恨的金婆子就骗他说你嫁人了。年迴仍是想见你,她就说你搬走了,找不著人啦!她自己喜欢坑穷人,生意做不过你,犯不著这样害人吧?我们不能让金婆子得逞,快马回西平县,如果年迴不在了,至少他家人还在,不怕错过这桩姻缘的!”

  怦怦!怦怦!心跳得飞快,就要蹦上喉头口了,她呐呐地挤出声音:

  “怎麽会呢……我与他……从未有盟约……”

  “不管啦!反正他就是想娶你啦。这些年来能让你认同的男子就只他一个,说他勤奋、上进,说他聪明、顾家,说他一定会发达。你既然不讨厌他,当然会同意嫁他吧?娘叫我立即带你追过去,莫错过了姻缘。”在娘亲的心目中,年迴可是世间第一佳婿,天下无双的。人家相中她闺女,简直是老天厚爱,别提聘金了,要她奉送嫁妆十马车都没问题。

  心头揪得再也吐不出话来,全部塞满了轰轰然的声音:他来找她呢,说要娶她……娶她……那个叫年迴的青年……要娶她呢……

  平静了二十年的女儿心,霎时被巨石抛入,溅起千顷波澜,澎湃著再也静不下来,一波波、一阵阵,或高亢,或浅唱,交织出密密羞意,以及浓浓的期盼。

  不曾憧憬过婚姻,但因他,她愿意沉醉。

  愿意当一个傻呼呼的小妇人,只为他。

  马车疾行如风,掠过的风景没能看真切。

  再快些、再快些啊……

  这路途,为何仍是那般遥迢?

  达达达达--

  马蹄声起落似惊雷,呼应著她怦怦的心跳。

  能不能、能不能再快一些啊?!他,在等著呢。

  姊弟俩轮流驾马,日夜兼程,中途向驿站交换了马匹,让马儿有体力这般劳累。

  第七日,他们抵达了山西西平县,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年家宅子,不见人迹。

  “哎,年家可发达啦!一个多月前年家长子租了好几辆马车将全家人带去苏州享福喽。”邻人如是说。

  那,可有留下住址?

  “没咧,他们说抵达後才开始找房子,说不准住哪儿,或许也有可能住福州。年老爹一家子全听年迴的。他赚了好多钱,一定是买大房子住呢。”语气好不欣羡。

  这边的房子卖了吗?

  “去!这小块地,一时也卖不掉,就搁著了。”

  那他们有可能再搬回来了?既然房子还在。

  “不不不,有钱人都住城里的大房子,怎麽可能再搬回来?年迴发达啦,看这块地不上眼的,才不在乎这方才值十来两的地哩。年大嫂说年迴做海上生意,常常出洋,还是住沿海的大城比较方便。听说他十二月又要出洋了呢,真了不起。”

  十二月又要出洋了?!

  没有时间让他们颓丧叹气,也没时间休息,元再虹拉著差点虚脱的姊姊上马车,卯足了蛮劲立即往苏州奔去。

  苏州在遥远的南方,再怎样的快,也得要二十来天。就算来得及抵达,也没时间让他们找人啊!

  会不会……他们根本无缘?

  这念头像一颗发芽且茁壮的种子,迅速僵化了她热切的心。

  无缘的,无缘的……

  没能来得及开始,便已结束。

  全是一场梦。

  从秋末奔波到严冬,纵使是温暖的江南,也偶有几场冻坏人的大雪。寻人成了最困难的事。茫茫人海,如何找起?就算是当地人也没能提供任何有用的消息。毕竟这几年海上贸易兴盛,迁居来苏州或福州沿海的人成千上万户,你想从中间找出一名商户,谈何容易?这年迴又不是大富大贵之流,没人会留心的。

  徒劳无功的往返福州、苏州之间,转眼已是郑和第三次下西洋的日子了。

  元家姊弟来到刘家港,对著上百艘巨大的船傻眼。光是隶属於朝廷的船只就有六十来艘,每一艘船据说可搭乘五百馀人,可见巨大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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