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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刀子消毒完毕,楼定风先拭净伤口附近的污泥,接着来到困难的部分。他必须割开伤洞,把没入肉里的针挑出来。

  要命!他没想到自己也有扮演蓝波的一天。

  “喂喂喂,你想做什么?”那条腿已经受够折腾了,楼大哥居然还想拿刀割它。虽然他是腿的主人,可是她看了会心痛呀!

  “怕血就别看。”他深呼吸一下,在血洞口划开小小的十字,脸色已然雪白得吓人。疼痛与否其实在其次,倒是这种自己切割自己的感觉很恐怖。

  “该死!”他的手指太粗了,无法探进伤口里拔出微小的入侵物。“水笙,过来帮我。”

  “我……我……”她的脸色比他白上好几倍,仿佛身受皮肉之苦的人是她自己。“你……你要我干什么?烧……烧水?”

  “干么烧水?你以为我在生小孩?”他凶巴巴地骂人。“过来替我把木刺挑出来!”

  挑刺,听起来好恐怖,血肉模糊……她用力咽下恶心的感觉。

  “好……好。”颤抖的手指轻轻落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楼定风霎时觉得热肿的血肉镇定许多。

  她的小指陷进十字的中心点,注意到他的嘴角抿得更紧,当下放缓力道,微微旋进结实的肌肉里,小心地探触、按压……

  “有了!”她的指尖碰到一个细小的尖点。

  “拔出来!”他的脸色转为青白色。“小心一点,别让木刺断在伤口里。”

  “好。”她稍微恢复了信心,以指尖轻轻挑动刺的顶部,发现它不动如山,只好投与楼定风一记受莫能助的眼神,接过瑞士刀来,探进肌肉里挑弄细枝。搅弄几下便感觉得出它有松动的征兆,连忙丢开刀子,这一回顺利地抽出脏黑色的木刺。

  终于!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伤口比他想像中更深,起码刺进肉里四公分以上。

  大腿患处转为隐隐的抽痛。他颓然躺回床上,低声吩咐她:“还有没有热水?伤口必须洗干净才不会感染。”

  “可是热水洗不到里面的部分。”

  “没关系,聊胜于无。”忙碌了大半天,加上不多不少地失了点血,他开始感觉到困顿。

  水笙踌躇半晌。谁知道风雨几时停,如果楼大哥的腿不小心发炎时他们还走不出这座林子,怎么得了?

  她深深呼吸一下,蓦然下定决心。

  “水笙……”他的腿伤突然点上两片软滑的柔唇,缓缓吮出底部受污的脏血。

  她吸一口,吐一口,直到冒出的鲜红体不再掺有参参差差的杂质,这才停下来。

  楼定风怔怔端详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的举动无疑属于亲密之人才会做出的行止。她——真的当他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他的心中忽然乱调。

  糟了,糟得一塌糊涂!他的决心和忿恨一次又一次承受章水笙的考验,直到今天,他亲人丧忌的今天,他竟然找不到半丝半缕恨她的力量。

  真是直到今天开始?如果他对自己够诚实,也应该会发现,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对她便消蚀了好几分报复的心态。他对她是另眼相待的,否则如今不会有章水笙存在。

  “楼大哥。”她清理她他的伤处,服侍他安枕,迳自蜷缩在他的臂弯中取暖。“我睡不着耶!你和我说话好不好?”

  “说什么?”楼定风应答得心不在焉,他应该恨她的,应该恨的……

  “谈你以前的事呀!嗯……谈你的女朋友好了,你以前有没有特别欣赏的女孩子?告诉我她长得什么样子,人好不好、漂不漂亮?”她窝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的思绪飘飘忽忽飞回数年前的午后,一个女孩从绿林里跑出来,澄亮的眼眸盯着他的脸,笑意盈盈地对他说:“你长得很像萧峰。真的很像哦!”

  那个年轻无忧的亮丽女生……

  “曾经有个女孩,”他缓缓启齿。“我去她男朋友家里找零工时与她相识。”

  “什么?她已经有男朋友了?”水笙好生失望。

  “对,而且她男朋友和我称不上是朋友。”他微微一笑。“总之为了某种缘故我必须隐藏身份,留在她男朋友家的产业上工作,而她和我非常谈得来,我们的感觉越来越好。”

  “有多好?”水笙的口吻酸溜溜的。

  “好到她曾经脱口而出,但愿我才是她的男朋友。”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是吗?”听起来不太像话。“不好不好,这女人太水性扬花了,楼大哥,你后来和她分开是正确的决定。否则日后遇见其他男人,难保不会把你踢开来,对别人投怀送抱。”水笙努力诋毁她。

  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浑沉厚实的嗓音在胸腔内翻滚,震得她的身体也跟着微微起伏。

  “笑什么?”他常常这样神秘兮兮的,莫名其妙的发笑、莫名其妙的生气,好像他知道某种她不晓得的秘密。

  “没事。”楼定风还是低笑个不停,抬高她的位置,在姣美微翘的鼻尖上啄了一下。“故事讲完了,快睡觉。”

  “什么?你才刚起个头而已,故事就说完了?”她可没那么好打发。“不管,继续说下去!后来呢?后来你如何甩开她的?”

  嫩葱般的柔荑扶上他胸膛摇晃,他的心跳随着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和男性荷尔蒙而加速。卟通、卟通、卟通——这个可恶的女人,老把他当死人!她当真以为他从来不“激动”的吗?

  卟通、卟通、卟通——

  “咦!楼大哥,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她诧异地翻到他身上,贴在他胸上倾听。“怎么回事?你觉得不舒服吗?还是我问到你的痛处了,你想说慌?”

  每回她做假想谎骗他的时候,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和他现在一模一样。

  “不是,快点下去!”他不适地蠕动着身子。

  她的气息香美如同春日的银白杏花,软绵绵的俏臀抵着他的小腹部。他的每根神经敏锐地知觉到,毯子底下的柔体玉躯完全不着半缕衣物。他和她之间,仅仅隔着一条薄薄的底裤和敝旧的毛毯,只要轻轻一使劲,他可以简简单单扫除两副身躯之间的隔阂……

  他吞回一声冲到牙关间的呻吟。

  “快躺下来准备睡觉,你不想听故事了?”努力装出气吼吼的口吻叱喝她。

  “嗯!”他什么?她嘟嘟嚷嚷地蜷回老位子躺好,一只香肩掩露出毯子外,酥胸半抹。

  他的视线直盯住天花板,努力说服自己:她什么都不懂、她是章水笙,她什么都不懂,她是章水笙,她什么都不懂……

  “后来那个女孩无意间发现我的身份,才知道原来我就是她男朋友挂在嘴上的仇敌的后代。”还是说话比较安全。

  “她怎么会发现呢?”水笙插嘴。

  “有一天我留在宿舍里打电话给石洲,她突然跑来找我,所以听到我们的部分对话内容——”

  “楼大哥,你太不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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