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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可是床上有虫子。”她含泪提醒他。

  “虫子全给你哭跑了!”他没啥好气,管她的!随她去挨饿受冻,不理她。

  他弯身在柜子里找到一罐隔天就过期的鸡肉罐头,和几包干巴巴面条。只好勉强凑和着用,反正他从没立志过当厨师。

  窗外的电光已经止息了,但是雨涛仍在噼哩啪啦地打破阔橡胶树上,沿着叶缘滴落他们的屋顶,再偷偷泌入木板缝隙,偶尔引进一丝寒细的冷风。

  “楼大哥——哈啾——你在干什么?”俏生生的声音仍然发自原位。

  “找东西吃。”他掏出瑞士刀,利落地打开罐盖。

  “你——哈啾——你找到了吗?”她的嗓音发抖。

  “嗯。”他拿起锅子到屋外藉由雨势冲干净,装满整锅雨水放在炉子上。

  “你——哈啾——你现在又干什么——哈啾!”

  “烧水。”他终于耗尽脾气。“你烦不烦哪?不是叫你回床上躺着吗?去去去!”赶鸭子似的赶着她上床。

  现在也顾不得礼仪教养的问题,三两下剥光她的衣服,拿起带有霉味的旧床单掸扬几下,确定没有虫子之后环裹住她的纤躯。途中她曾经尝试捍卫自己的衣服,但是徒劳无功。

  “别乱动。”楼定风仅仅以一个简单的命令就制止了她。哼!只有饱暖的人才会思淫欲,目前他可是又饥又寒又受伤。

  水开了,他将鸡肉和面条搅混在一起,煮成一锅鸡汤面。

  “好了,过来吃面。”他回头唤她,瞧见她的倩影心头又是一震。

  她实在灵秀美丽得离谱,皙白的身子裹在毯子里,潮湿的长发飘垂而下,隐约可见肌理晶莹的香肩露出薄毯边缘,她看起来就像摆在玩具店架子上等着小朋友飞买回家的漂亮娃娃。

  落难搪瓷娃娃。

  “好香,你煮了什么东西?”她不知道楼大哥还会做饭哩!

  水笙接过缺了一角的磁碗,才刚喝下热腾腾的汤汁,眼珠霎时瞪得又圆又大。

  “你要是敢吐出来,咱们就走着瞧!”有得吃就不错了,她还敢挑,汤里也不过少了适量的调味料,而罐头食品又恰好有点腥而已!

  水笙乖乖把热汤吞下去,立刻递出破碗投降。

  “我吃饱了。”明显是在敷衍他。

  “全部吃完!有些人连罐头食物都没得吃呢!你以为人人像人一样好命?我还吃过比这锅面更难吃的东西。”

  她又被骂得嘴巴扁起来。“好嘛!你以前何必吃那么——‘风味特殊’的食物?”

  “穷呀!”他坐在床沿埋头吃面。老天爷!真的满难吃的。“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成天在街上晃荡,自然是找到什么吃什么,哪容得我挑嘴?”

  难得他主动提起幼年的经历,水笙圆睁着媚黠的明眸,扫视他的脸庞。

  “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亲人俱殁的伤害性必定很严重。她思及今早楼定风莫名其妙发怒的场面,心头仍然冒着冷汗。“他……他们的死因是不是和我有关系?你当初收留我的原因,也和这些旧事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

  “严格说来,事情与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该让她知道多少?他蹙着眉心迟疑,终于决定说出大致上的实情。“但是令尊生前替杀害他们的凶手做事,协助那伙人逃过法律上的追诉责任。”

  她“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正合楼定风的意。他已经累了,突然找不出力气谈论太多几十年前的旧事。

  记挂了整整二十年,他真的觉得好疲……

  然后她开始闷声不吭地流眼泪。

  “你又哭什么?”通常而言。“章水笙哭”和“楼定风头痛”之间可以填上等号。

  “以前的事我又不记得……跟我也没关系……你怎么可以对我凶?现在我只认识你,甚至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你,原来你对我的照顾关心全部是假的……”开闸的水龙头再度哗啦啦地淌泄下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赶紧祭出自己最常挂在嘴边的七字真言。“我也没亏待你呀!看看你,吃好的,穿好的……”

  水笙可怜兮兮审视身上的破布和碗里的面糊。

  “好吧!你‘通常’吃好的、穿好的。”他又好气又好笑,“今天的情况特殊,就当做是野外求生训练的课程好了,很多人宁愿花大把银子和你现在处境交换——唔!”

  他起身收拾空碗的动作僵了一僵。

  “楼大哥,你怎么了?”她紧张起来。“啊!你的腿在流血。”

  “没事!”看样子他腿上的尖刺不能等到风雨减弱了才找医生诊治。“帮我烧一锅开水,把火炉边的瑞士刀放进去煮一煮。”

  她连忙照着他的吩咐做,再抢回他身旁蹲下,“有要乱动,把裤子脱下来检查看看。”

  “喂,别——”他想保住自己的基本尊严,却敌不过她四处乱摸的小手。

  “快脱下来。”水笙解开他的纽扣,硬把长裤从他的臀部褪下去,还差点松手让裹住香躯的毯子滑到地上。“嗯,伤口好深、好深。”

  她裹住的毯子底下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地趴在他腿上替他挑树刺。章水笙以为他是铁打的吗?

  他的身体突然热起来。

  “别看了,把瑞士刀拿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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