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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整个村庄的人看着我们结婚。”郎云转身面对主人,全身仍然充满冰冷的怒火。

  “好,根据民法第九百八十二条,结婚的形式要件,结婚应有公开仪式及二人以上之证人。所以这一点我们很难反驳,你们确实处在已婚状态。”安可仰抚着下巴深思。

  “我并不想反驳。”他过度温和有礼地提醒。

  安可仰恍若未闻。“不过还有个争议点,当时你并未使用真名,所以和她结婚的男人是一个叫‘张国强’的家伙。如果你以这个化名签下结婚证书,就涉及伪造文书,你没有吧?”

  “我们没有签下任何证书,只是在村人面前交换誓言。”他走回死党的对面坐定,长腿跨在另一腿上。

  无论他表现得多平稳,安可仰总觉得自己像猎豹眼下的小绵羊。

  “嗯,让我想想看,既然我是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方法钻法律漏洞,诉请这桩婚姻无效。”

  这家伙完全没有搞懂他的目的!

  “你的律师执照还管用吧?”郎云怀疑起死党的能力。

  “这又不是捷运悠游卡,用完了还得重新加值才能生效。”安可仰深受侮辱。“找上我算买一送一耶!台湾美国执照随你选,我都没加你钱了,你还敢挑三捡四的?”

  看他一副颓废性感的浪荡子形象,郎云不太确定这种人能胜任他的“私人律师”,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听好,我要你这么做──”

  ☆ ☆ ☆

  叶以心瞪着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土的男人。

  事实上,她不只“瞪着”而已,她震惊极了。

  两个又圆又大又粗又黑的镜框遮住他半张脸,让她甚至看不出他的长相,只勉强记住瘦削的下颚线条。他的头发绑成可笑的麻花辫,身上穿着只有港剧法庭戏里才看得到的黑色律师袍。然而,这些身外之事再无法兴起更多的震惊。

  她茫然坐在原地,看着土律师的唇不断蠕动。从他结结巴巴的话中,她终于整理出一点意义,然后,瞪圆的眼便一直无法回复到正常大小。

  “……大、大大、大概就是这样。”土律师咽了口唾液,顶高可笑的大眼镜。

  叶以心的脑中一片空白。

  “你说,你是郎云的律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是、是是、是的!”土律师拿起水杯,一只手颤抖得如此之强烈,水都溅了出来。

  “你说,他叫你……”她必须深呼吸一下才有办法说完。“他叫你来做什么?”

  “我我、我刚才、才花了二十分钟时间,讲讲讲、讲完了,还、还要重讲一次吗?”那可能会花上许多时间。

  “不要再结巴了!”她必须克制自己不要尖叫。

  “我、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土律师的眼角含着泪光。

  叶以心强迫自己按下焦躁感。“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你刚才说,郎云请你来……”

  “来、来来和您商量一些法、法、法律上的问题。”土律师试着将结巴的状况降到最低。

  “关于我和他的,”她顿了顿,咬牙吐出,“婚姻?”

  “是是是、是的。”土律师再喝一口水,终于显得镇定一点。“是这样的,因为,因为两位交往了两年才结婚──是两年没错吧?”

  他低头翻找随身带来的公事包,紧张过度,公事包砰地落在地板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整理好!”惶恐的律师手忙脚乱开始收拾。

  叶以心瞪着趴在地板上的男人,无法置信。“郎亿集团”的财务困窘吗?以郎云的财力,他只能请到这种律师?

  她绝非对任何口齿障碍的人表示不敬,只是天杀的不敢相信,郎云竟敢丢给她这种炸弹,还派一个连法条都要看小抄才讲得完整的三脚猫!

  她觉得深深被侮辱了。这就是她在郎云心里的地位?随便派个阿猫阿狗过来,就能搞定?

  “起来!别再捡了!”她低喝。

  “是。”土律师倏然端正坐好,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安分得像条狗。

  她必须多深呼吸几下,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晕过去。

  “我想这其中必然有某种误会,我和‘郎云’并没有结婚。”

  土律师咽口口水,那副可笑的大眼镜吊在他的鼻梁上。

  “这其中有许多争议,我的当事人指出,那个,呃,你们举行过公开仪式,以及,那个,呃,全村的民众都前来喝喜酒,所以这个,呃,它已经符合民法上的结婚要件。”

  叶以心忽视他偷瞄小抄的斜眼。“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可以告诉你,我的丈夫不叫‘郎云’。”

  “这应该没有太大差别,因为整个村子里的人也能作证,郎云就是那天的新郎官。”他的脑袋突然灵光一下下。

  “我们何不省掉这些细节,直接切入主题。你的当事人究竟想要什么?”叶以心的指关节紧到发白。

  “因为,呃,您知道,婚姻包含很多层面,还有,呃,它的影响力很广泛。”土律师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画圈圈。“咳,那个,您嫁给郎云的这个事实,会让两位的财务问题变得非常复杂。毕竟,您也知道,郎云不是普通的升斗小民,那个,他主持一个获利率颇高的,呃,庞大的企业体,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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