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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黑新固然有错,但我父亲难逃间接凶手之名,若没有他的密报黑新就不会逃,他不逃也就没有那件惨事,现在你的家人仍好好的活著。”

  这一番话冲击著唐君然痛得无法再痛的心,他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非,谁该背起原罪,恩恩怨怨如走马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记得他从医院醒来时,十二岁的他见到的是家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安详地像在睡觉,他脑海中想起员警说过的话,都是黑新造的孽,害死这一家子。

  都是黑新造的孽。这一句话在他心中生了根,让他无时无刻不记著这笔血海深仇,想尽办法要讨回。

  干般算计,万般心机,仍敌不过天意的安排,谁才应该为他家人的死付出代价?他真的错了吗?所以老天要罚他。

  原本他还在高兴和玫儿的关系能解冻,两人一如往常兴高采烈地前往超市购买日常用品,正当他在结帐时,她忽然拔腿奔出门口冲向对街。

  枪响在那一刻特别清晰,他顾不得一切也要追上前,但是来往的车辆实在太多,他根本看不清她有无受伤,只见她扶起自己恨了十余年的男人。

  就在他迟疑的下一秒钟,一辆红色喜美视两人於无物,油门一踩地朝两人撞去。

  当下他看见玫儿奋力推开裹著石膏的男人,自己反而像破布娃娃一样抛上半空,一瞬间像是停格的慢动作,鲜血似花一样洋洒而下,湿了他一身。

  让他更为痛心的是她吐了一口血昏迷前说的那句话——

  “以血还血够了吧!”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後悔莫及的一天,什么仇什么恨都在她由体内不断溢出的血液中消逝,他只要她平安无事,其他都下求。

  锡康说得对,该死的人是他,是他主导了这场伤害,因为他一心沉浸在玫儿的甜蜜中忘了取消计画,锺爱艳为了讨好他而策画了连环杀人计,亲自驾驶他两年多前买给她的车当众行凶。

  “你是玫儿的初恋情人吧!”不然他不会情绪失控地做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举止。

  东方拜以为唐君然在说他,一口岔气梗住喉咙差点窒息,一旁沉痛的男音苦涩无比。

  “我说过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放下她是我这一生最难的抉择。”亲情和爱情他只能择其一。

  既不能和她在一起,亦无法面对有罪的父亲,出走是他惟一想到的作法。

  “她说看过你在报上刊登结婚的启示,事实上你并没有结婚,为什么?”锡康比他更适合她,他不配爱她。

  言锡康眼露怅然。“你和她相处过应该明了她有多顽强,若不是走到山穷水尽她绝不会放弃,一定要把理由找出来。”

  但他能说吗?要是能开诚布公他何必逃避。

  “没错,她像无所不在的阳光,不到最後关头是不肯承认失败。”因此他们才能走到现在。

  刚才的剑拔弩张已不复见,两人心平气和地坐谈同一个心爱女子,不时的眺望手术中的灯号,希望有个人能出面告知伤者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加上先前送进去的时间已超过十个小时,血袋一袋一袋地往里送,没人有心思用餐。

  仿佛度日如年,交谈的声音逐渐变小,直到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空气中流窜的是哀伤和死寂,个个脸色肃穆地盯著两扇白色的门。

  没人敢去想接下来会怎样,木然的坐在等候椅像失去灵魂的活俑,动也不动地等待奇迹。

  是仇、是怨、是恨、是债全一笔勾销,消弭在刺鼻的消毒水中,两派“仇人”渐渐地靠近,没有隔阂地关心同一个人。

  大约又过了五个小时,一行医护人员陆续走出,殿後的是神情极为疲惫的关子熙,他边脱下手术帽和手套,一脸严肃的走上前。

  “她怎样了,有没有事?”

  “玫儿还好吗?”

  “玫姊不会死掉吧!呜……你要救她……”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著,听不清楚的关子熙举起手要他们安静。

  “玫儿伤得不轻,两根肋骨断了,其中一根刺穿了肺造成积血,左腿骨折,有重度脑震荡现象。”

  “什么?”

  “天呀!怎么伤得这么重。”

  “老天爷呀……”

  惊愕和伤心蔓延在每一个人身上,脸色发白地不愿相信关子熙的话。

  “什么是重度脑震荡?”杜小眉小声的问。

  讨债公司的几名员工也十分忧心,约定轮流守著,此时刚好轮到她,而其他的人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再交班。

  “就是有可能从此一睡不起,成为植物人。”不过几位会诊的医生都认为她会醒过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因为她一向很坚强,敢与命运搏斗。

  “喔!不。”承受不住的言锡康握拳悲号。

  倒是该痛不欲生的唐君然反而一脸平静,像是生命垂危的女子并非他的爱人,从容下迫的站得笔直。“还有呢!”

  关子熙看了他一眼,暗叹他的沉著。“最叫我们棘手的,是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孩子会吸收她复元所需的养份,造成母体虚弱而无法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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