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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计策想得很美好,做起来却很失败,青崖道长原本的用意是想着宫仲秋这徒弟也挺阴险的,精于算计,那就把麻烦精丢给他,“以毒攻毒”看能不能调教出明珠般的秀婉闺秀。

  谁知明珠的确是明珠,却不是他要的雪白圆润,宛如月之华,反而是颗烈火珠,性子像烈火一样不驯,只能好好跟她说,不能用强迫的方式使其屈服,否则一把火烧光他的胡子。

  “师父,徒儿看小师妹挺好的,伶俐聪慧,善于巧舌,能辩能道不骄矜,能斩妖除魔,降服恶鬼,四海之内定能留名万世,把所学发扬光大,成为一代宗师。”小师妹无一处不好,处处是宝。

  闻言,青崖道长用惊悚的眼神看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爱徒,满脸痛心。

  “你……你是谁,你不是本道长的徒弟。”

  “师父,众叛亲离了,要反省反省,看你这些年多疏忽对徒弟的爱护,我们翅膀长硬了就要把你踢开。”曲款儿朱唇一掀,媚眼乱抛,一副要背祖忘宗的模样。

  “你们……你们……”他看了看噙笑而立的二徒弟,他眼中只有一道跋扈嚣张的红影,再瞧瞧恣意而为的女弟子,最终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和两个空前强大的狂人计较,为师势单力薄,敌不过、敌不过呀!”

  他老了,接下来是年轻人的时代。

  “师父,玄冥是不是水神?”曲款儿单刀直入的问。

  水神?!宫仲秋内心惊讶但表面不显。

  青崖道长没有马上回答,他眼神深远的往远处看了一眼,而后才幽幽吐出。

  “看来你的眼睛比为师利,为师凝聚了多年功力猜勘破祂的真身,玄冥是水神,亦为雨师,掌管一方水域,平日只在自个儿的河域活动,收到玉帝旨意才行云布雨。”

  水神不同于天上的神仙,祂只是人间的神仙,说是神却无神格,比名列仙班的仙人低了一等,未经传召不得私自上天庭,守着渭水三千五百年,始终过不了最终那一劫。

  玄冥已修得龙身,八对锋利的龙爪,可龙身蛟首化不了龙,执念过深困住了祂的修为,因此闯不过最后一层关卡。

  “祂既然是神,为什么要破坏天道运行,造成百姓受苦,生灵涂炭?”神就该福泽万民,为人带来生机。

  青崖道长没好气的一瞪眼。“我是人不是神,哪能事事皆知,不如你代为师去问问。”

  曲款儿唾弃他的无耻。

  “师父怕死我就不怕?何况我上哪找祂,上穷碧落下黄泉吗?”无头苍蝇,瞎找。

  “祂在皇宫。”他幽然一叹。

  “皇宫?!”和皇帝老儿在一起?

  此话一出,伸手握住柔白小手的宫仲秋黑眸倏地一凛,他的外祖父也在宫里,和如此危险的神同处一地,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时时挂念外祖父的安危。

  他在宫中虽然安插了眼线,好随时回报宫内的情形,方便他着手布局,可是他要对付的并非是灵智未开的魔兽,而是等级提升好几级的神,凡躯肉体能以何力道抵抗?

  其他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他三元及第中了状元后,很快就因为拒绝皇上赐婚公主而被贬出京城,“文曲星”的传闻再无人提及,慢慢地沉寂在百姓们的记忆里。

  可是他是文曲星下凡一事的确不假,天上星宿又怎会不敌人间水神,所以当年玄冥第一步就是要灭了他,在他长成气候前先除后患,以免将来反成阻碍,反咬他一口。

  谁知他出京的一路上都有曲款儿这位顶级大术师护着,加上又不是水神亲自出手,因此多次遭难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于是,紫微星旁的辅星文曲星依旧明亮,光芒四射的支撑着帝星不殒。

  “呵呵,多可笑,一群不自量力的毛娃儿妄想对抗本座,真是有趣得紧。”天道?哼!由谁决定?

  天无道,任其行,花开花落谁来定。

  皇帝所居住的正乾宫内有着反季的花卉,春兰秋桂,夏荷冬梅,数十种不分季节的花树一株株无土无盆,根节分明的腾空而立,花香满溢,处处绿意,嫣红托紫的招来蝴蝶、鸟雀穿梭其中。

  若只是如此,大概会以为到了人间仙境,认为此地是神仙住的地方,花有清香鸟有语,一道瀑布从天而降,但水只在半空不落地,水声潺潺,沁人心脾。

  可是在美如幻境的奇景下方是一张黑檀木雕九龙护星大床,床上躺了一位苍老的男人,他出气多、入气少,凹陷的双眸浮起青紫色,两颊因消瘦而突起,颧骨外露。

  他是皇上,大寒皇朝的一国之君,数年前他还是英姿勃发的中年男人,不见老态,能御数十嫔妃,上马能拉弓,一箭射穿三里外的小鹿,下马能行拳,破空震碎装满酒的酒缸。

  可不过短短的几年,他像风干的果子迅速萎靡,由内而外均被掏光,身体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勉强维持着生命,连话也说得不太清楚,唯有意识还清明。

  他不是生病,而是一点一滴被吸光精元,在他身边有一只头上长双角的黑猿拍拍吃饱的肚子,仰着面呼呼大睡。

  “小老头儿,你想你的外孙能活到见你一面吗?本座非常期待他们带来的惊喜。”死不了的日子太无聊了,日复一日相同的景致,春天桃花开满树,冬天梅子结成果,看都看腻了。

  一张兽形大榻旁,一团蜷缩着的活物伸展四肢,瘦了一圈的宋东玑脸色略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就是玄冥口中的小老头儿。

  “老夫的外孙比老夫有本事多了,我老人家都还没死,他哪敢不孝的先走。”他活够本了,早走一步又何妨。

  兽形大榻上没有人,只有一道看不清容貌,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身躯,由外观来看隐约是个男人。

  “在本座面前尔敢言老?”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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