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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每天摘一片泡在泳糖莲子里食用,你胸痛的老毛病就会有所改善,一入秋就容易疲倦的身子也能藉此调养。”人参养气,能补出她的好气色,但是她不长肉的纤细身躯还是让他不满竟,现在有了雪莲,只希望多少令她身子骨再强健些。

  捂着微微揪疼的心窝,她笑得平静。“我好多了,不碍事。”

  那年在马蹄下劫后畲生,因为二夫人的从中作梗,延误了大夫就诊良机,大夫怕伤了她内腑就把药开得重了些,结果没想到外伤治好了却损及她的心肺,这些年来她只要稍微劳累便心口发疼。

  她瞒着不说本是不想他担心,谁知心细如发的他察觉到她的不适,不顾她的反对请来名扬天下的神医诊断,这才瞒不住,让他发了好大的一顿脾气,屋里的贵重物品全被他给砸烂了。

  这些年的井向云,像变了个人似的,在人前一副淡漠冷傲的模样,不轻易与人交心,少言又冷峻,与她前一世的夫君性子如出一辙,丝毫不差。可独独面对她时,他轻桃爱逗弄人的恶趣味始终不变,好像唯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展露本性,她是他唯一不设防的知心人,

  被她迷了心志,他甘之如怡。

  见她捧着雪莲兀自怔忡,井向云不由得苦笑。

  “道谢的话就不用提了,只要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就把金山银山都搬到你手上。”唉,他就这点志气,为博佳人一笑煞费苦心。

  陆清雅没好气地晚他一眼。“说,这回怎么只耗了七日就回来!是你太能干了还是遇到阻碍!听着,我不听借口,照实说。”

  他张口欲言,但一瞧见她明亮的眼眸,扬起的嘴角便微微一抿。“后者。”

  “又是大哥!”她轻启樱唇,柳眉微蹙。

  “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了。他苦笑。

  “都是自个兄弟,他干么一直打压你!你出头了,他不也跟着沾光!”她就是想不通,当年深夜为他们送饺子的温和少年,今日怎会成了凡事都要争个高下的人,老是不给弟弟活路走。

  因为你呀,娘子。

  井向云眉一挑,没把心底的话说出口。“听说爷爷死前有意将家业交给我,这事让大娘晓得了,因此令他们母子俩心有芥蒂吧。”

  其实这听说不全然是传言,而是确有其事,大哥太急功好利,做事毫无前瞻性,看准了获利丰就下手,全无想到后果,急于建功立业的心性让老人家无法放下。

  但是,早已买通公公身边仆役的大娘早一步得知消息,便趁公公病重神智不清时,偷走了遗嘱并加以销毁,然后再以长媳身分随侍在侧,一方面是防二房夺权,一方面则是就近监视,不让井府大权从自己这大房手中拱手让人。

  “大夫人也真是的,同是井府子孙,还要分彼此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非她不认……”她话到嘴边眉一皱,微带忧虑地瞅他一眼。“希望她没那么狠,老爷终究还在,她再容不下你也得忍着。”

  “忍了二十几年还不够吗!只要有我娘在的一天她就不会宽心,只会疑神疑鬼,认为有人要抢她主母的位置。”他就事论事道,虽然这也是事实,他娘确实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拉下大娘,好独占丈夫的心。

  “好在有些赚钱的生意不是全在台面上,不然我们就要勒紧裤带喝西北风了。”她在心中盘算了下,粗略抓出上半年的获利,不甚满意但勉强可接受。

  看她唉声叹气的嫌钱少,井向云失笑地搂住她腰身,“娘子勿愁,为夫会开辟出一条财路,等水到渠成后你就能数银子数到手软。”

  “少喊我娘子,我还没拜你井府的祖宗呢,别来攀亲带戚的坏我闺名,你赚的银子我可是都老老实实给你攒着,哪天你被逐出家门了再来跟我要吧。”她顶多抽三成中饱私囊,为自己的劳苦功高拿些报酬。

  “小雅,我不会负你的。”他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吻过她唇畔,语轻情意重。

  但我会负你呀,把帐算清将来才不会难解……她在心里道。“我不是你娘想要的媳妇,她对我的积怨只泊有三尺泳雪那么深。”

  在世家大族里,感情不是两个人的事,即使这些年下来她心中亦有他,可是婆媳间的不睦仍是大问题,轻者纷争不断、是非迭出,重者也有可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经历过一回的她伯了,准婆婆凌虐人的手段不在肉体,而是让人众叛亲离、孤单无依,打心中觉得受尽折磨,却又教人求助无门。

  “这件事由我处理,你不用担心,有空不妨绣一下你的嫁衣,两年后我娶你过门。”她是他的,他绝不允许有人想把她从他怀中抢走。

  陆清雅不作声,只是暗地感慨,母亲和儿子终归是切不断的血脉,岂是她一名小女子所能介入的。

  他嘴上说不负她,可是后来娶的何止她一人,既然他无从选择,一分为一的心也不是她想要的,与人共事一夫的苦她己经受够了,不想再委屈自己。

  算了算日子,那个“她”该出现了,到时也是她离开的时候,纵使再舍不得她也要狠心割舍,谁教“她”才是配得上井府、二夫人想要的媳妇。

  眼神一黯,她露出怅然的表情,不该她得的她不会强求,以后一个人的她也能过得很好。她要笑,不要再有丝毫悲伤,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再难过也要走下去。

  “小姐,二夫人那边来人了,说是有事相商,请二爷过去一趟。”梳着小誉的冬梅从门边探出一颗头,话声细如幼猫,小得教人得竖直耳朵才听得清楚。

  有她家二爷在,她哪敢大声说话,冒犯了小姐被二爷撞见可不仅仅扣薪半月而已,她可能还大半年出不了府门,不能逛街游湖了吧。

  收起感伤的心情,陆清雅微微一笑。“来了,还不快去老人家膝前尽孝!”她的这一句“来了”,不单是字面上的解释,而是有双重含意,是指一个母亲的私心,以及另一个“她”的出现,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转动了。

  “你跟我一起去问候准婆婆吧。”他提议,只想夫妻同心,谁也不落下谁。“不了,二夫入不会愿意见到我,别给我找麻烦了。”她笑着把小手从他掌心抽回,水眸清澈的看着他。

  井向云有些不快,但是也有更多对她的心疼,他以指腹触及她花瓣般的嫩嗯,眷恋的来回抚着,静默地看了她一会才转身离开。

  见他一走,陆清雅才大大吐出一口气,徐缓地流露心底的苦闷。她知道是时候该放手了,那流不出的眼泪就放在心里吧,从现在起,她要逼自己忘记他曾给过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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