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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偏偏多了个李承泽,硬是抢走他该有的风光,打他一出生,他这应该受宠的长子便被打入冷宫,再也没有享受过一日天伦之乐。这是谁造成的,还不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爷?他居然问得出口为什么,非要他当一辈子窝囊,看人脸色过活的大少爷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许爹对你是有几分疏忽,可是该你的他从未少过,让你不愁生活啊。”他过的日子衣食无虞,比起一般人好得太多,只可惜他贪得无厌,认为所有人都亏待他。

  李府能有今日的荣景不只是先人余荫,若不懂守成,只知奢糜玩乐,一样会坐吃山空。

  “少说大道理教训我,你永远也不知道遭到亲人漠视的感觉,那种需要人肯定的孤寂和落寞,是你无法感受的。”他才应该是爹眼里的骄傲,而非眼前这个白发蓝瞳、似人非人的妖孽!

  其实李家祖先在数代以前,曾与一名外邦女人相恋,当时那名女子有着一头美丽银发,以及湛蓝双瞳,美得有如画中走出的人儿。

  可惜后来她无法接受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便在产下一子后随父返国,从此断了音讯。这些都记载在李府的族谱中,因此李承泽的白发蓝眸并非妖魔附身,李老爷也从未怀疑他非亲生子,一落地便备受疼爱。

  “大哥……”他真有那么多怨恨吗?

  “别再假惺惺的喊我大哥!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老实的告诉你,你会变傻也是我下的蛊毒,可惜没毒死你只把你毒傻了……”老天不会一直帮他,也该换人转转运。

  李承恩眼见他将死,李家庞大财富即将到手,便得意忘形地把和姚霏霏的丑事也一并说出,连同他们原本合计在新婚夜害死他的计谋也毫不保留的说出,口沬横飞地道尽此时的快意。

  不过心思较缜密的游镇德不像李承恩一般大放厥词,他总觉得事情顺利得太诡异,似乎有双冷冽的眼始终盯着他的后背,让他不太放心。

  “够了,别说太多,有些事就让它永沉湖底,不用说得太白。”为什么他背脊发冷,有股寒颤感?

  李承恩悴了一口。“怕什么,死人还会开口喊冤吗?让他当个明白鬼有何不可,连同燕海山庄的黑衣人也是我们收买的杀手,就是要杀你,可惜……”李承恩话说到一半,桌上的油灯忽地晃了一下,一阵阴气森森的冷风从屋外灌入,原本平静的树影突然剧烈的摇动,拍打窗棂。

  蓦地,一道长发披散的女子身影在窗外来来回回飘着。

  “就是你们害死我的,你们还我命来……”拉长的回音回荡在空寂的风中。

  “你……你是谁……”

  作恶多端的恶人通常无胆,心中有鬼,不只李承恩吓得直打颤,连一向冷静深沉的游镇德也白了脸,瞬间手脚冰冷。

  “听不出我是谁吗?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连摔下悬崖,粉身碎骨的我是谁也不晓得,你们好可恶呀!”尖细十指往前一戳,显示出“亡者”有多愤怒。

  “不……不是我害死你,是……是他说斩草要除根,不能留下你……”怕女鬼索魂的李承恩忙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颤抖的指着游镇德。

  “是你……”女鬼一转向,点向主谋。

  游镇德眼一眯,故做镇静。“大少爷这话说差了,我不过是替人跑腿的小喽啰,没有你的同意我哪敢自作主张,何况二少爷一死,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与我何干。”

  “原来你才是……”幽幽的鬼声再度转向快吓死的李承恩,似要拿他抵命。

  “不、不是,不是我!全是他煽动我的,我只要李家财产而已,没想过要害死人。”他赶紧撇清。

  女鬼不耐烦地摆动雪白长袍。“我不管是谁害死我,我在悬崖底下好冷好冷,河水冲刷我的尸骸,我要‘一个’伴来陪我,你们谁要来……呜呜呜……”

  “他!”

  “他!”

  一听到令人寒毛直竖的鬼哭声,两人互相推诿,指着对方才是该死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只想保全自己。

  毕竟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谁愿意一命呜呼,没法在人间享福。

  “哎呀!笨死了,你踩到我的裙子,我怎么飞得起来。”窗外传来一声娇脆的喝斥,原本以为女鬼讨命,必死无疑的李承恩、游镇德蓦地怔住,神色由惊惧转为狐疑,瞪大双眼往外看。掉下悬崖的叶妍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河水湍急危峻,身怀武功的大男人都死于非命,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那清脆的嗓音确是为她所有,而且声亮有力,充满精神,怎会是一个已死之人才有的缥缈虚声。

  答案很快地在他们眼前揭晓了。

  “没见过女鬼呀!一个个坏事做尽、害人无数,怎么还没得到报应,活着害更多的人吗?”叶妍忍不住呸了两人一口痰。

  “你……你没死?”

  望着攀窗而入、穿着白袍的女人,两双震惊的眼珠子几乎睁得快凸出眼眶。

  “你们没死,我怎么好意思先去等你们,看看你们谁的罪孽深重就先送他下地府吧!”她戳,她戳,她戳戳戳……

  玩上瘾的叶妍做出鬼戳人的动作,装了假指片的十指一戳一缩,一戳一缩的。

  “你明明掉下去了……”怎会死而复活?

  “我命大呀,老天保佑我咩,他说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若未绳之于法、得到报应,祖这个老天爷也白做了,要我代替訑惩罚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大坏蛋!”

  “你骗了我们……”不对,她没死,那也就表示他们……中计了?

  脑筋转得快的游镇德立即察觉有异,他飞快地转过身,看向应该中毒身亡的李承泽。

  “妍儿,别玩了,把指甲卸下来,小心戳到自己。”这玩性还真叫人拿她没辙。本来没有装鬼吓人这段安排,但是失踪月余归来的叶妍很不甘心,她掉落悬崖的惊恐余悸犹存,要不出出这口气,怎能消她一肚子火气。

  宠她如命的李二少当然没第二句话,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还剪下两撮白发给她贴在颊边,加强阴气迫人的惊悚感。

  而他要做的,不过是假装中毒,让人顿失戒心。

  “你……你没中毒?”惊喊出声的李承恩跌坐在地,骇然地看着自家兄弟抹去唇畔黑色的毒血。

  “你真那么希望我死吗?”幽然一叹,饱含着失望。

  “你不死,我永远也没有出头的一天,你为什么不死!”他不该活着争走他的一切。

  “难道非要闹到亲者痛仇者快、家破人亡你才称心?”他到底在想什么,横竖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

  “对,只要你死了,李家的财产就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跟我争,跟我抢,全都属于我。”金银珠宝垂手可得呀!就差那么一步。

  “就算你全部拿走也留不住,以你好高骛远,短视近利的心性,给你再多的钱财也枉然,你依然会在一年内败光。”不知珍惜的人只会一再落空。

  “那又如何,家产在我手中败光了我也高兴,至少你也两手空空,看爹再怎么偏袒你。”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拥有,这样至少他还甘心点。

  反正没人指望他长进,全都睁大眼睛看他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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