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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大哥,娘找你。”

  该来的总会来。

  司徒业在林中亭台找到闭目休憩的兄长,柳树的阴影覆在他脸上形成诡谲神色,像鬼门大开的神将阴沉吓人,威吓众幽魂不得迟归。

  但他随即嘲笑自己的荒诞想法,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来力量服人,他的生命维系在昂贵药材,能拖一日是一日。

  因此他明知父亲有意将家业托付兄长,他仍不顾一切流言地扛下重责,希望大哥能无后顾之忧的安心养病,他受再多的辱骂和臭名亦无妨。

  当年是他的娘逼走二娘,大家都说二娘已坠崖身亡,尸骨无存,可是一日不见尸体他们仍怀着希冀,期望有一天她能平安归来。

  不过娘可能一样容不下她,爹因痛失所爱而一夜白发的事仍叫她耿耿于怀,她无法接受深爱的丈夫并不爱她的事实。

  虽然大家口头上不说,但爹和娘貌合神离已多年,自从二娘失踪后他们便少有问候,各居一处形同离异,爹已经不在娘的居所过夜。

  三人的恩恩怨怨他并不清楚,只知爹为了报恩而娶娘之前已有一位相爱多年的红粉知己,两人同日进门却有妻妾之分,正室之名是为还恩而礼让于娘。

  可惜娘得了名分却不得夫心,镇日吵闹为赢回丈夫的爱,其实她心里也是很苦的。

  只是她将这份苦化为行动,处心积虑地要赶走二娘,笼络公婆一心想除去阻碍独占宠爱,因此做出不少令人心寒的事来。

  到头来她机关算尽还是得不到丈夫的心,少了二娘的爹如行尸走肉的活着,不仅不再以夫妻之礼对她嘘寒问暖,反而决裂地与她划清夫妻关系。

  相信她也想不到有如此的后果,因此将发泄不出的怒意转嫁大哥身上,百般刁难地令他难过,子受母累代为偿还。

  “年纪轻轻别绷着脸吓人,别人还当你是来讨债的。”唉!柳色虽美却多了根柱子。

  “大哥,你身子不好不要吹太多风,要休息得回房去,小心受风凉。”他殷殷叮嘱反像其长辈。

  是呀!他非常不好,心痛啊!“看你这张小老头脸,大哥深感愧疚。”

  去怨爹吧!谁叫他不忍心爱的人受生育之苦,又不肯多碰不爱的妻子,不然子孙满堂就用不着他一人辛苦,独撑大局。

  他是有愧但不内疚,怪只怪爹太专情,既要报恩又割舍不下所爱,情义拉扯难弃一方,因此伤人又伤已。

  “大哥,你顾好身子就好,旁的事不用你操心。”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说得好,就等你这句。“都是我这时好时坏的身子拖累了你,家里的事就由你多费心了。”

  “自家人何必多礼,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他今天的气色看来很不错。

  好个应该,日后可别怨我。“大娘找我有事?”

  “你可以不去,她要问的事大抵你都清楚。”无非是婚事成否。

  呿!不早点说,他都走到厅堂还能退回去吗?真是脑筋僵化的小老头。

  连在自家人面前都虚情假意的司徒悔一脚踏进门槛,另一脚犹豫地想往后退,他实在不愿对着一张张无趣的脸掩饰自我,他们引不起他的兴趣呀!

  可是都打过照面了还能躲吗?即使有再多的不耐也要敷衍一下,他不想照三餐的接受大娘的“关爱”。

  “过来。”

  威仪低沉的老音显得刚硬,没有一句问候或称谓冷然而起,十分具有权威感。

  “是的,大娘。”她当唤猫狗不成。“孩儿给您老请安。”

  “不必,我承受不起,你对屠户之女的印象怎么样?”她的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直截了当的点明。

  印象很好,可以办喜事了。“差强人意,没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哼!你的身子骨又好到哪去,人家不嫌弃你体弱多病,你倒是拿乔了,乡下丫头配你这病人足足有余,还妄想当家吗?”将来司徒家的一切都是业儿的,他休想分得一丝一毫。

  “孩儿不敢,孩儿只想养好身体帮业弟分担一些责任。”咳!咳!他病得很重。

  当家责任重,他不会自跳火坑把自己烧成两头烛,日夜操劳如业弟一般早衰,他还想游山玩水,继续他双面人的生活。

  “你说什么,你想抢业儿的家产。”他凭什么,妾生的庶子不具备任何地位。

  大喝一声的司徒夫人楚月凤压根瞧不起庶出子女,尤其是她所痛恨的女子所生,心中的怨恨排山倒海而来,恨不得他立即消失在眼前。

  即使年近半百她仍不承认丈夫别有所爱,一心认定是外头的野狐狸勾引了他,使其幻术令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无法可解。

  她是自视甚高的人,容不得失败,当年的美貌让她目空无人,执意下嫁挟恩以报,以为丈夫必会疼宠有加、拋弃旧爱与她情缠一生。

  未料事与愿违,新嫁娘反而不如妾。

  “孩儿并无此意,只想兄弟齐心共创佳业。”家产送给他他还嫌碍事呢!

  “呸!凭你的文弱身子怎么跟人做大事,业儿不需要你碍手碍脚的拖累他。”他别想有出头的机会,她会像对付他娘一样的对付他。

  “孩儿没那么不济事,大娘不妨让孩儿试一试。”咳!咳……他真的善于经营,绝无虚言。

  楚月凤蔑视的一嗤。“我不会拿银子来打狗,你只管娶妻生子当你的废人,我们司徒家还养得起几条狗。”

  “大娘……”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装出谦卑的乞求样。

  是他不要不是不能,否则以他对敌人的狠厉手段,毁掉一个老女人的希望轻而易举。

  “娘,请您注意自己的语气莫任意攻击,您羞辱大哥也等于羞辱我,我们是同父所出的兄弟。”她不该将心中的不满迁怒于人。司徒业忍不住劝道。

  “你和他是不同的,怎能相提并论,他娘是专抢人丈夫的狐狸精……”

  “娘,您在胡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她怎么老是在这件事大作文章,分明是妒心所致。

  眼神沧桑略带哀愁,司徒悔假意伤心的哽咽。“业弟,不用为我的事和大娘起冲突,我娘在天之灵会不安的。”

  “可是……”他受到不公平的对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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