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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她应了一声,脆声叫唤:

  “信妖。”

  “来了!”

  谄媚的信妖匍匍到姑娘脚边,鼓出双手替姑娘槌腿。

  “有什么吩咐?”

  “去四方街那儿把乐器带回来。”

  “是!”

  信妖疾如箭矢,眨眼消失无踪。再一眨眼,信妖已经回来,手里捧着少年弹奏的乐器,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姑娘拿起乐器,轻轻喔了一声。

  “这乐器名为火不思,难怪那灯笼能拐走全城的火。”

  她的指尖划过弦,坚硬紧绷的弦一根根绷断,没有发出声音。没了弦,就不能再作怪。

  润亮的双眸望向等候已久的黑龙。见红已经自个儿站着,虽然摇摇晃晃,却不敢再倚靠黑龙。她尽量用残余的发丝遮住受伤部位,不愿让他看见丑陋的伤口。

  “黑龙,这件事你办得不周全,所以鳞片不能给你。”

  姑娘笑着说,不去碰桌上的墨玉。

  他眯起双眸,身体略略一僵,难得没有抗议。

  “算了,你把她治好就是了。”

  黑龙转身,甩袖就往外走,跨出大厅之前还补上一句:

  “告诉她,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他已踏入夜色中。

  见红赶忙想追上,却因为受伤,每走一步都艰难万分。

  “别急,先过来让我治疗伤口。”姑娘说着。

  她不肯领情。

  “不用了。”

  “那么,你也拿药膏回去,擦个几日就行,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不留疤痕的诱惑让见红迟疑,忍不住转头望去。她先看到姑娘手里的白玉药盒,但想到姑娘对黑龙的无礼,她硬是狠下心来。

  “我不需要。”她傲然说道。

  姑娘的手再张开一些,露出药盒,还有药盒底下,躺在柔嫩掌心上的东西。

  那是一片鳞。

  黑龙的鳞。

  “你确定?”姑娘笑问。

  见红可以拒绝药膏,却无法拒绝为黑龙取回鳞片的急切。她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看姑娘,又看看龙鳞,不知所措的看来看去,眼中流露渴望。

  “我说不给他,但没说不给你。”

  温柔的声音如温热的蜜,流淌入耳,教人无法拒绝,连疼痛都被抚去。被烧死的旧皮裂开,露出底下完好的肌肤。

  她收下药膏,还有珍贵的龙鳞,立刻就要走,身后却传来叫唤。

  “见红。”

  她不由自主的回头。

  姑娘坐在那儿,嘴角笑意柔柔:

  “好好守着他。”

  见红的脸儿浮现嫩嫩的娇红,不知该怎么回应,最后只能福了福身,捧着龙鳞飞快的离去。

  第五章 鬼画符

  有个人名为郑堆,在四方街广场一角开了个摊子,备着一套桌椅,桌上摆着艳艳的朱砂、文昌笔、暗黄色的纸,以占卜凶吉、画符去邪为业。

  郑家三代做的都是这一行,因为符咒灵验、百试百灵,砚城里不知何时开始只剩郑家这摊子,没人再从事此业。

  到了郑堆这代,更是出类拔萃,人与非人都敬佩。

  谁家的小娃儿,夜里时常啼哭,怎么哄都哄不停,家人愁白了发,个个都跟着樵悴下去。

  有天经过四方街广场,经过郑堆的摊子时被唤住,见他当场以笔沾朱砂,在黄纸上撇画曲折,似字非字、似图非图,不收半分银两,只吩咐回家后,贴在床铺底下。

  那人起初半信半疑,但不花费银两,加上郑堆声名远播,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取一些刚炊好的米,揉得有黏性后,依言贴在床铺下。

  当晚,小娃儿出生后,首度睡得安安稳稳,一声啼都没有。倒是隔壁刚搬来数月的妇人病了,整夜呻 吟,虽然扰人清梦,但也令人同情。

  接连几夜的状况都是如此,妇人病得愈来愈厉害。

  邻里街坊很热心,轮流去探病,还做了滋补的药材。一进妇人的屋里,只见原本敞亮的窗都用被子塞起来,屋里昏昏暗暗,妇人蓬头垢面,整个人骨瘦如柴,像是饿了很久很久.,劝她进食,她也只喝了一两口汤,就说喝不下,倒头又回床上哀叹呻 吟。

  以往,妇人最爱逗弄小娃儿,偶尔会抱回家玩,或者睡个午觉,相处得很是亲昵。为了劝慰妇人,让她能有好胃口,小娃儿的娘煮了一锅鸡汤,抱着白嫩嫩、软胖胖的小娃儿过去。

  才刚踏进邻家,原先病恹恹的妇人听见小娃儿的声音,就能坐起来,双眼闪着光亮,痩得皮包骨的双手将小娃儿抱过去,当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小娃儿的娘转身想盛一碗鸡汤,但盖子才刚打开,就听到孩子尖利的哭叫,像是被大大的咬掉一口似的。

  回头看去,只见妇人伸出又红又长的舌,像舔着糖人似的,滋味无穷的舔着小娃儿的脸,每舔一下就发出滋润的口水声。小娃儿大哭大叫,扭动着胖身子要逃,却被抱得牢牢的,根本动弹不得。

  小娃儿的娘大惊失色,冲上去抢了孩子,转身就跑。

  “给我!”

  身后吼声大作,伴随浓浓腥风。

  护子心切的少妇强撑着没被腥风吹倒,更忍着没吐出来,急忙奔回家里,还听得见脚步声,急忙把门关上,抱着小娃儿躲到床上,盖着被子直发抖。

  砰!

  大门被踹开,妇人目訾尽裂,眼角流出血,大大的舌头在空气中收缩摆荡,代替了嗅觉,且更加灵敏,踏着大步直直往床铺走去。

  少妇吓得直抖,只觉得腥味愈来愈浓,眼下丈夫不在,又无处可逃,恐惧得不知如何是好。

  披头散发的妇人终于来到床边,嗤嗤嗤的笑着,口水像泉水般涌出,走过的地都湿黏黏的。她用舌头掀开被子甩开,大得占去脸一半的眼睛直盯着小娃儿瞧。

  说也奇怪,小娃儿回到家后就止了哭啼,这会儿坐在床上,非但没有哭,还坐得好好的,噘嘴直盯着对方瞧,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比娘亲勇敢得多。

  妇人的血盆大口里满是尖牙,饿得舌头直颤,枯槁的双手伸向床铺——

  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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