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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一同坐轿子去,把轿帘子放得严严实实的,半点风都吹不进就成啦!”她充满期盼地央求道:“芬姨,求求你,就当是给我个机会,出门透透气……好不好?”

  “可是——”

  “芬姨,我也好久好久没有再见过朗风哥哥了。”说到这里,花相思脸色不禁一黯,竟有些泫然欲泣起来。“我在花府里闷着、关了十四年,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谈得来的哥哥,可是爹爹不让出门,朗风哥哥又不肯来府里……芬姨,朗风哥哥是讨厌我吗?他是不是觉得我上回给他添麻烦了,所以他才不肯再同我见面说话?”

  “傻孩子,当然不是这样的!”曹云芬疼惜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登时心一软。“好吧,咳咳咳……那你今儿就上芬姨家玩,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小脸瞬间亮了起来。“一百件、一千件都答应!”

  “不用一百件一千件,就这么一件——”曹云芬怜爱地注视着好,轻抚她的小脸,“咳咳……别让芬姨放大假。”

  她犹豫了一下,“可是芬姨您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的。”曹云芬再三保证,“吃几贴药发散发散也就好了。”

  “那……那好吧,”这次换成花相思百般叮咛了,“可是你一定要记得吃药哦!”

  “一定。”曹云芬对她嫣然一笑。

  花相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慌意乱个什么?

  但是在临出门前,她紧张兮兮地换过了一件又一件新制的衣裳,红的、黄的、绿的、蓝的、白的……可就是没一件能令她满意。

  红衣裳太红,惹得她过白的脸蛋一看就恍似只惨艳的小女鬼;黄衣裳太黄,害她脸色仿佛也跟着蜡黄得难看透顶;绿衣裳太绿,搞得她就跟只青蛙没两样;蓝衣裳太蓝,衬得她肌肤苍白得半点血色也无;白衣裳……唉,那就更甭提了。

  最后,她终于气馁地得出一个结论——果然人长得不美,穿什么都不好看。

  尤其她长年多病憔悴,蒲质弱柳的身子仿佛风吹会倒,幸亏晚上不出门,要不恐怕梅龙镇上巡夜打更的人都不知被她吓死几十个了。

  “唉。”她支着下巴,真真苦恼了好一会儿。

  思前想后,最后她还是换上了一袭淡粉红色的衣裳,罩了件红底绣桃花的绫袄,长长的辫子垂落在背后,在曹云芬的叮嘱下又多披了一件流云滚边的月牙白披风,这才一起上了轿子。

  在轿子里,她忐忑不安地整了整裙子,摸了摸鬓角,突然“啊”地一声——

  “糟了!”

  “怎么?”曹云芬被她吓了一跳。

  “我原准备了一瓶京城老福铺子的仙楂话梅,想带去给朗风哥哥吃的。”她一脸懊恼,“回去回去,咱们马上掉头回去——”

  “小姐不用了,风儿他不吃这些的。”曹云芬忍不住瞅着她笑。“不过我还是替我那傻儿子谢谢小姐的隆情厚意。”

  花相思双颊一红,吞吞吐吐道:“不、不用客气了……”

  曹云芬笑望着她,心底却是一阵欢喜一阵怅惘,滋味酸甜苦辣难辨。

  唉,小姐的一番心思,她又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只是风儿虽然才华卓绝、谈吐不俗,将来必定有一番大出息,出身也算官宦清白书香人家,可目前他们陆家明摆着家徒四壁,哪有那个余力和资格给小姐幸福呢?

  若是早几年,她家老爷还在,或是晚几年,风儿得以高中功名……或者就有此机遇缘分了。

  幸面小姐今年方十四,还小,又体弱多病,想必花老爷尚未舍得为她行笄礼,将她早早嫁出才是。

  “咳咳咳……”曹云芬宽慰地笑着,却抑不住胸口那股紧紧掐住心脏的锐利剧痛,猛咳着呕出了血来。“咳咳咳……”

  “芬姨?芬姨?”花相思惊慌失措地紧紧抱住她,急切地哭喊了起来:“快找大夫,不,直接抬到回春堂去,快快快——”

  三日后。

  花相思做梦也没料想到,她与陆朗风的第二次相见,居然会是在曹云芬的灵堂上。

  古朴依旧的厅上,白幡垂挂,香烟袅袅升空,三盆奠拜的瓜果馒头静静搁在几上,那只黑沉沉的棺木里躺着温柔妇人已经不会再对她笑,再端碗哄她吃药,再亲亲密密地搂着她喊“我的乖小姐、我的好相思”了。

  一身白衣似雪,黑发畔缀了朵雪白纱绣苹花的花相思伫立在灵前,拈香祝祷。

  三天三夜来,她颊上泪痕始终未干,旧病再犯,却还是同她爹发了好一顿脾气——就因为爹怕她伤心过度,身子会撑受不住,所以不敢让她亲自前来拜祭吊唁芬姨。

  可是她怎么能不来?那是最疼她、宠她、爱顾她的芬姨啊!

  就算病发又怎样?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她就算爬也要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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