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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做什么?”阳陵泉拧起眉头,本能欲拍开池款冬手的动作在看见她眼中的专注与坚毅时陡然停住,尾音逸去。

  才这么一瞬间,他便轻易察觉笼罩在她周遭沉稳笃定的氛围与……专业?

  “家父是中医师,在救护车来之前,我能帮上一点忙。”池款冬没有停下手边按压穴道的动作,抬眼凝睇阳陵泉,眸中尽是诚恳与坚定,没有丝毫犹疑。

  阳陵泉挑高了一边眉毛,花了几秒钟思考是不是要出声制止池款冬在旁人眼中怪异无比的动作。

  坦白说,他并不是真的那么介意阳鑫的死活,他为伯父拿药片、叫救护车,仅是为了不让伯父在大庭广众之下死在他面前,惹人非议。

  这么一想,他便不在意眼前这个小女生正在对伯父做什么不合乎常理的举动,反正,横竖都是要等救护车来的,那么,在这段等待时间的空档里,就让她放手试试也无妨。

  阳陵泉瞥了一眼池款冬身上的名牌,兴味盎然地将她的名字输入脑海里,而后慢条斯理地端详起她甜美清灵的脸庞,与略带点稚气的五官。

  她看起来年纪很轻,碰到肩膀的一头乌发发尾往内微鬈,头上系着发带,既时髦亮丽,又有股浓浓的学生味。

  这么一个粉嫩嫩的年轻女孩,手上却俐落地操作着如此流畅熟稔的动作……中医?真是乖违!阳陵泉隐约感到一丝荒谬。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光景,阳陵泉还没来得及对池款冬说点什么,便听见阳鑫终于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大伯?”阳陵泉蹲至阳鑫身前查看伯父的状况,他才握住伯父未被池款冬拉着的右手,便发现他手上的温度已经回暖,不若方才那般冰冷。

  阳陵泉不可思议地睐了池款冬一眼。这是这位专柜小姐池款冬的功劳?还是最后一锭硝酸甘油片的功效?他心底飘过几丝讶异,却又有几分失望。

  阳鑫这只老狐狸没有顺势就这么走了真是让他大感遗憾,可惜,真的很可惜。他希望阳鑫归西的愿望竟是远远的大于希望他得救……

  “你好多了吗,先生?”池款冬放开阳鑫的手,问道。

  “好多了。”阳鑫抬眼,惊诧的眼光落在池款冬身上。

  方才他因为身体十分难受,使不上力来阻止或是弄懂池款冬在他手臂上的动作,没想到,这小女生才按住他的穴位,他便隐约感觉有阵热流由左臂涌入前胸,心头立即不再发紧,瞬间松绑。

  “你是怎么做的?”阳鑫不禁开口问道。

  池款冬偏了偏头,从口袋中拿出原子笔,隐约弄掉了什么东西,她无暇理会,只是专注认真地,浅浅地在阳鑫的手臂上与掌心点了两点蓝色笔痕。

  “先生,这两个穴道都是补养心脏的穴位,你平时想到就可以揉一揉,防患未然,不要等到发病时才按,记得喔。”郄门穴、劳宫穴,那些中医原理说多了别人也听不懂,就这样吧!简单、扼要,用画的。

  “这……”阳鑫与阳陵泉同时都想说些什么,话未说完,从身后跑来的助理便中断了他们的谈话。

  “总经理,救护车到了。”

  果然,一扬眸,便看见几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往这里跑来。

  “大伯,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安心,你能站起来吗?”阳陵泉说道,语气中仍是一派温文儒雅。

  他纵使不希望伯父得救,但他的每一个动作仍必须完美合宜,毫无破绽,医院,势必得去的。

  “好、好,医院当然要去。小姐,今天谢——”阳鑫向阳陵泉回完话,转头正欲向池款冬道谢,尚未说完的话语又被几名冲上前来的稚龄孩子们打断。

  “款冬姊姊!”两、三个孩子往池款冬身上扑来。是提早到达,正准备上黏土课程的小朋友。

  “那么,总经理、先生,我先进去忙喽,快去医院吧,再见。”池款冬简短向阳陵泉与阳鑫道别,领着几个看起来兴奋莫名的孩子,走进柜位里和还在惊愕中的魏文雅一同选黏土,彷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今天我们要做什么?小熊蛋糕好不好?”池款冬轻快愉悦的嗓音在孩子们嬉笑的声音中逐渐淡去。

  阳陵泉将伯父阳鑫扶上担架,正欲迈开长腿离去,忽而瞥见了地上一枚银色亮点,弯身拾起,是一枚包装在透明真空袋里,上面写着“抛弃式传统针灸针”的东西。

  脑海中的画面倒带回方才池款冬在伯父手臂上画穴位的那幕,眼角余光的确看见什么物事的亮光一闪落地……这是池款冬落下的物品没错。

  阳陵泉望着池款冬在柜位里忙碌着,和孩子们愉快做着手作黏土的身影,突然有了股极度想抚额大笑的冲动。

  抛弃式针灸针,一个看似时髦,却又如此传统的东西……

  池款冬,一个看似光鲜亮丽的专柜小姐,居然能从口袋里掉出除非在中医诊所,否则绝难见到的针灸针;她对他一向认为八股的中医了如指掌,甚至还能在危急时派上用场?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她这个半路杀出来,误打误撞救了伯父一命的专柜小姐真的很有意思!

  就像他的伯父阳鑫,近来小动作频频,明的暗的接连出招,逼他让渡出东急百货的股权一样有意思。

  池款冬,他记住她了。

  叭!叭!

  两声汽车喇叭的长鸣,在池款冬从东急百货的员工出入口走出时响起。

  不觉得这两声鸣响是用来唤她的,池款冬打起了伞,拉紧外套,信步往离这儿不远的公车站牌走去。

  台北真是好冷,一下雨,又更冷了,没有把羽绒外套带来台北真是失策……可是,明明是春天,谁会想带大外套啊?池款冬不禁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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