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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部长不去,花局长便成为主角。他不是糊涂人,知道利害,主犯和从犯量刑不同,这个头出不得。他装病,不去。

  一级吃一级,花局长让黄副局长去。总不能让科长去,黄副局长无法推卸,只得硬着头皮到省新闻出版局。局长知道来意,训了黄副局长一顿。局长反问他,封一本签了合同的书是什么概念?是犯法。新闻出版局局长干这类事是知法犯法,民间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之说。碰钉子后,黄副局长打电话给花局长,花局长打电话给梅部长,梅部长禀报蔡峰。蔡峰火了,我不管,这点小事办不到位你们统统让贤。不是说得好玩,谁都知道他说话算话。虽然说不管,还得管。蔡峰打电话给省新闻出版局,找到了一位副局长。这位副局长跟他私交甚好,他一口答应。随即打电话给文艺出版社社长,让他接待都宁来人。黄副局长出现在社长办公室,说明来意。社长打电话给分管的副社长,副社长打电话给编辑室主任,编辑室主任找到了责编。得知不让出书,责编气得瘫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责编要理由。没有理由,上级不让出就不让出。他还要申辩,社长说,你还想不想在出版社混?没办法,退下。社长要出版局给出一个书面意见,他好跟作者解释。"你怎么这样不会办事?我们还准备让你出任省出版集团副总。如果这件事不能就地解决,证明你的能力有问题,我们将考虑对你重新安排。"这位省局副局长拿乌纱帽要挟他。没办法,只得照办。既要赔偿作者的损失,还要当恶人王。这个恶人王当不得,他向周广学大吐苦水。

  竟有这种事,还有没有公理王法?告!不相信这个天下是蔡峰的天下。

  听说周广学在告他,蔡峰慌了神。嘴巴封不住就封人,只有把人控制了才能控制嘴巴。先下手为强,蔡峰抓起电话,命令闵得方随便找一个罪名把周广学关起来。

  这还不容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闵得方以诽谤罪、诬陷罪将周广学收监。

  书没有出成,还失去了自由。羊肉没吃得还惹一身膻。一腔热血化作一盆冰水,周广学想不通,心不甘,只有借酒浇愁。

  哐当,门开了。罗列总编喜洋洋地出门。

  一定收获颇丰,不然,不会这么高兴。

  马达明坚持要送他出第二道门。

  客气?

  越客气越不正常。周广学露出鄙夷的目光。

  送走了罗列,马达明坐到周广学身旁,亲切地问:"周主任,最近有什么大作?"

  听语气就知道不是正题。

  在会客室谈话,说明涉及的问题不重要。

  "托你的洪福,什么也不敢写。"他说。

  马达明感觉到语气不对。怎么能这样说话?

  "周主任,"马达明仍然唤他官称,"我什么时候不准你写东西?"

  "你多次教导我不要乱写。我不知道什么是乱写,因此不敢写。"仍然是那种揶揄的口气。

  "我是为你好。算了,不扯了,言归正传。"马达明摆出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说,"你给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写信,总署已派人作了调查,情况基本属实,《目击苍生》一书可以出版。不过我奉劝你还是不出,何必得罪人?"

  "我得罪谁?是他们拼命往里钻。只能说他们心中有鬼。"周广学反驳道。

  马达明露出无奈的神情说:"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当然你有你的言论出版自由,任何人不能干涉。但我还是奉劝你一句,有些人得罪不起。"他是受人之托,充当说客。受谁之托?梅雨林。当然梅雨林也是受人之托。"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不敢站出来是什么英雄好汉!鲁迅说,威胁和恫吓不是战斗。既然我已经为这本书付出了牺牲,那我就决不会退缩。我坚信真理必胜,正义必胜。"周广学理直气壮地说。

  马达明笑了起来。是嘲笑,笑他幼稚,不谙世事,书生意气。笑他中邪了,听信了书本的说教。在马达明看来,书本是骗人的,书上的一套与实际生活是两码事,甚至大相径庭。正义能战胜邪恶?现实最能说服人。岳飞、彭德怀等英雄好汉不得好死,秦桧、康生之流寿终正寝。虽然后人评说岳飞、彭德怀是好人,大骂秦桧、康生是坏蛋,有什么用?生前不能享受荣华富贵,死后流芳百世最不划算,徒有虚名。人死了还要那个虚名干什么?死了就完了,一死百了。

  当然,只能这样想不能这样说,该道貌岸然时就道貌岸然,该正人君子时就正人君子。很多肺腑之言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即使要传,也只能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好吧,你走吧。"他说,"我欣赏你,但我还是要告诫你,有能力的人都有性格,有性格的人都要吃亏。这是我送给你的一句话。"

  "谢谢你的告诫。"周广学说,"不假,你的话是至理名言,我不怀疑。《增广贤文》也说了:人情练达皆学问,世事洞明乃文章。但我不想这样做,我就是要做一名热血男儿。如果我们这个社会都是大彻大悟之人,那么谁来当先驱者和改革家?一个不图进取、只求明哲保身的社会,是一潭死水的社会,只会走向衰退和灭亡……"

  放肆,居然教训领导。这样的话应该由社长来讲,什么时候轮到了周广学?马达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走!快走!"

  二

  周广学今儿高兴,声音也洪亮,"娘,晚上不用做饭,菜我买回来了。"

  他将白色塑料袋子放到餐桌上。

  母亲从厨房出来,惊诧地问:"你说什么,菜买回来了?"

  是啊,不仅买了,而且不用炒,是熟菜。

  母亲打量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太阳仍然从东边出,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只不过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母亲打开塑料袋,马上不悦。取出的第一件物品就是酒,而且是五粮液酒。"广学,你疯了,这种酒是我们这种人家喝的?我劝你不要喝酒,你不但不听,还喝起高档酒来。"母亲生气地说。

  周广学扶着母亲的肩膀,嬉笑地说:"娘,今天我高兴。喝了这瓶酒之后,我决定戒酒。"

  "真的?"母亲喜形于色,"如果是这样,为娘的今晚陪你喝一杯。"

  母亲知道,儿子只要戒酒,绝对是一条好汉。这个该死的酒把儿子害得妻离子散。她多次劝儿子戒酒,儿子总是不听,或者是阳奉阴违。办法用尽,甚至以老命要挟,他都无动于衷。这一次是主动提出,应该有效。

  不会是开玩笑吧?

  "广学,这是你说的,没人强迫你,你要说到做到,别放空炮。如果你这次说话不算话,你就给我搬走。你大伯身体不好,不要惹他生气。"母亲说。

  大伯就是继父。当地人称继父不称继父或爸爸,但以爸爸的年龄为准绳,比爸爸大的称伯,比爸爸小的称叔。

  "争取吧。"他答。

  "什么,争取?"母亲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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