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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那个如白云般的出尘男子,叫我如何舍得下他?

  我舍不下,绝对舍不下!即便他真是天际飘过的浮云,握不住,抓不着,我也要飞在那云端之上,随他飘泊,哪怕天涯,哪怕海角!

  他对我那般的温存容让,珍爱怜惜,那么,即便我犯了错,即便我不再无瑕,他也该会原谅我,接受我!

  如果他无法接受……

  或者,我可以等他接受,接受这一段不再完满的感情。

  我的眼眶酸涩,星子如棋,混乱地晃动起来。

  天色微煦,绯光渐透,我才寥落卧回床间。满天的深浓夜色,满天的如钻星子,都似在那天明的一刻,摇落于心头,浮沉如水纹,跌荡如波澜。

  “公主,二公子在外求见呢。”侍女小心地伏到我耳畔轻轻回禀。

  我侧过脸去:“我不想见他。关院门。”

  但我知道,我终究要见他。

  我要明白地告诉他,只要白衣不弃,我依然,要和白衣在一起。

  我的日夜似和旁人颠倒过来了。入夜时分,我才醒来洗漱,吃了些清粥小菜,呆呆立了片刻,叫侍女提了灯笼,去找萧采绎。

  他的院中,静悄悄没有一个人,但房中却灯火通明,远远便听到萧采绎暴躁的喝骂:“出去!这么笨手笨脚。”

  我缓缓走进前门,已见三四名侍女手捧托盘,一脸惊惶踯躇在内室前。托盘里,是洗伤口用的药水和待敷的药、清洁用的棉花。

  几个侍女见了我,正要见礼,我向她们摆摆手,示意免了,慢慢踱进内室。

  陈设阔朗大气,大桌大椅,连箱笼都比一般的大上许多。墙上最显眼的部位,挂了我十三岁时涂鸦的归雁图,果是题了那首《蒹葭》,被仔细地装裱了,整洁如新。

  沉香木雕花软榻上,俯卧了一个青年男子,健朗壮实的后背,是纵横的鞭伤。鞭鞭入肉,打得可还真不轻,部分伤口,依然在渗着血水。

  还有两个侍女,正轻手轻脚地为他上药。由萧采绎的伤口恢复程度来看,这药必是极好的,只是用来似乎极疼,侍女用小匙往伤口轻轻一洒,萧采绎就会发出一声呻吟,待洒第二匙,萧采绎已痛得蹙紧眉峰,又喝骂起来:“你会不会敷药?”

  那侍女惊得拿匙的手直抖,再不知该不该敷下去。

  我知道萧采绎性情甚是凌厉骄贵,不掩锋芒,这些下人侍女,无不怕他,悄悄走上前去,从侍女手中接过药,挥手让她们下去。

  侍女们如逢大赦,忙退了开去。

  我学了那侍女的模样,拿了小匙,轻轻往萧采绎的伤口倾散。

  萧采绎照例痛得叫起来,道:“叫你轻点,越发得……”

  第三十五章 竹篁幽影魂无归

  他回过头来,惊见得是我,又是喜,又是窘,眸中煜煜闪光,明亮异常:“我以为是丫头们呢,原来是你来了!”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已抑忍不住欢喜和笑意来,眉眼弯起,神情好生温软。

  我轻叹道:“绎哥哥,你躺好,我来敷药。”

  萧采绎果然乖乖卧着,由我慢慢为他敷着药末。我从未替人上过伤药,更未服侍过人,手脚自然不会比丫头们轻巧。但萧采绎再也没有吭一声,即便痛得浑身哆嗦,也只咬紧身下的被衾,额上浮出汗来,绝不发出一声呻吟。

  好容易敷完了药,侧头看侍女们,已知情识趣地跑得一个不剩,连房门都紧紧掩上了。

  我苦笑,拿过一旁的单衣给萧采绎覆上,静静坐到他身侧,抱着肩。

  萧采绎撑了身子坐起,自行扣上衣带,浓眉下的黑眸深深郁郁,缠绵了不知多少缭乱情意,炽热和温柔,都是毫不掩抑。

  “我本以为,栖情妹妹定会恨我,让我在暗房里给关个十天半个月。”他伸出宽厚的大掌,握了我抱在肩上的冰凉的手,轻软地说。

  我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将椅子向后挪了一挪,淡淡道:“绎哥哥,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喝醉了。”

  “我是喝了很多酒。但我当时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做的,只是我白天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已。我不后悔,栖情。”萧采绎眉心凝结,认真地望着我。

  他说得那么直接,益发让我心头仿如一枚黄莲碎开,零落四溢的苦,五脏六腑地流淌。

  好久,我才勉强撑了撑身子,道:“我还是不怪你,这事只怪栖情自己。我向来只把绎哥哥当成最亲近的兄长,却没为绎哥哥想过。绎哥哥是个正常的男子,又醉了酒,我明知绎哥哥并不单把我当作妹妹,还把你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孤男寡女地相处,总是栖情太过轻佻了。”

  萧采绎眸光渐渐纠结,缓缓地眯了起来,身子向前倾着,沉沉问道:“栖情,你想说什么?”

  我低了头,道:“我没想说什么,我只希望绎哥哥,能忘了这件事,把它当成根本没有发生过。从此后,绎哥哥依然是我的好哥哥,栖情,也将只是绎哥哥的好妹妹。”

  萧采绎猛地伸出手,捏住我的双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道:“栖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又知不知道,前天晚上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不明白吗?”

  我几乎要把我的唇边咬破,依旧徐徐说道:“我明白,我失去了贞操,已经不是个清白的好姑娘了。可我还是不想因此就嫁给我自己当成哥哥的男子。我只想和我真正喜欢的人比翼双飞。”

  “你还能和谁比翼双飞?昨天闹开,萧府上下,无人不知你已是我的人,你还怎么去嫁别人?”萧采绎摇晃着我的身子。

  我惨然一笑,道:“绎哥哥拼了一顿责罚,执意将这事闹开,只怕也就是这个目的吧?”

  萧采绎怔了怔,慢慢松开了手,垂头道:“是,我就是要你无法再嫁给别人。尤其是那个白衣,我不会让你跟他。——他若真关心你,这件事略一打听,应该也快知道了。你认为,他还会要你吗?”

  我淡淡道:“如果你前晚发现我已经失身,你还会要我吗?”

  萧采绎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在极尽缠绵之后已经回答过。

  他说,即便我已失身,他依旧会守护着我,一辈子。

  “白衣并不是我!”萧采绎嗓音低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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