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穿越·宫闱 > 胭脂绝代之玉娉婷 >  上一页    下一页
一〇四


  玉帛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的手中,她真的踏实了。自己不想做什么百毒不侵的九魔仙子,倾世容颜与她何干?她还是做那个普普通通的龚穿针,守在他的身边,心无旁骛的,足矣。

  他在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双手缓缓在她的腰间摩挲:“围在你腰上,我还嫌麻烦呢……这样才方便。”她仰起头,轻轻靠在他的身上,摇曳的烛光映照一对重叠交错的人影。

  余下的时日,肖彦不在王府。穿针开始去娘家请庆洛教她识读诗书,庆洛明年可以参加朝廷殿试,她借此还可以督促他用功。

  那块玉帛静静地放在她的橱柜里,曾经暗地面朝大铜镜将玉帛缠在自己的腰间,除了清凉而润滑的感觉,没什么特别之处。腰围倒涨了两寸,看起来臃肿不堪,想着冷霜儿大概不想坏了婀娜的姿态,才弃之不用?自己也觉别扭,撤了收起来。

  开斋日又一次来的时候,她在裕仁街旁的寺庙里,等到了南宫老夫人。

  天色暖和,满城繁华,沿街飘散着陈年花雕的香气。南宫老夫人的鬓边插着鸾凤步摇,依然风韵卓绝,雍容华贵。

  她将用青布包得严实的玉帛交到老夫人手中,慎重的,仿若放下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

  老夫人的眼睛专注地定在手中的玉帛上,穿针发现,老夫人的双手在无意识地颤抖,嘴里喃喃着:“穿针……傻孩子。”

  穿针微笑,心里涌起甜蜜的亲切。那个静窦寺的春日,他淡淡地望过来,那一刻,她看见满眼的飞花在抖落……只缘感君一回顾,她感谢他。现在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供回忆的人,有一个,便足够。

  她走了,听不清后面的老夫人在絮絮的自言自语。她走得不快,却很稳,。

  他的家人,连他自己,从此安心无恨。她只能做到这里,不负于他。

  她又去了龚府,娘将婴孩冬天用的黄棉袄都赶制好了。穿针笑起来:“线儿的肚子才六个多月呢,看娘急的。等孩子生下来赶制,也不迟。”

  龚母面色有点肃然,教导穿针:“但凡女人生产期一到,娘家就派舅老爷抬了做好的小衣服催生去,这衣服越多,扔得越厚实,滚到产婆娘旁边,大胖小子便出来了。”

  庆洛听了笑得直嚷肚子疼,穿针与龚母开怀而笑,满屋子都是笑声。

  这时,佣人从天井方向跑进来:“娘娘,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穿针吃惊,连忙扶了龚母出屋,天井里,一宫里的嬷嬷朝着她们行了礼:“启禀珉妃娘娘,蕊嫔突然见红,嚷嚷着要见你们。皇后允了,马车候在外头呢。”

  龚母脸色大变,手脚发起抖来:“见红……怎么会呢?老天爷呀!”

  穿针镇定下来,安慰龚母:“线儿不会有事的,宫里有最好的御医,娘,我们一起去宫里。”

  龚母已经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在里堂闭目养神的龚父也跑了出来,跺脚道:“哭有什么用,快去啊!”

  因只允许女眷进入,穿针带了龚母直奔皇宫。进得宫里,步辇抬着她们快走,龚母一心记挂着引线,惶惶然地面对着连绵不断的殿庑楼阁,唠叨着:“针儿,怎么还没到呢?这皇宫,路又长,走都走不完,线儿有事,叫个御医费时辰…….”

  引线的瑶华宫就在前面,穿针扶着龚母刚进院门,就听见殿内一阵阵凄惨的叫声。龚母听出是引线的声音,两眼发黑,顿时瘫倒在地。

  “线儿啊——”龚母哀号出声。待在殿外的嬷嬷、宫女见是珉妃,慌忙将龚母扶去坐定,穿针直往里面闯,帘外的两名宫女急忙将她拦住了。

  “娘娘,使不得,接生婆也在里面。皇后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穿针急得五内俱焚,直唤着线儿。里面的引线停止了凄叫,痛苦地呻吟着,用近似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愤恨地吼道:“他们要杀我的孩子,姐,他们要杀我的孩子……”那吼声钟鼓般敲击着穿针的神经,痛得她哭不出声。

  一名嬷嬷提了木桶从里面出来,整桶水如胭脂粉掉进染缸里,那鲜红的颜色明晃晃地闪动,熏得穿针一阵晕眩。她的身子无力地靠在石柱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日,宏大沉重的钟声轰鸣不断,穿越大漆斑驳的红色宫墙,悠悠传向四面八方。京城的郊外,劳作的农人抬起头,又默默有条不紊地翻地收麦。甚至城头守卫的老卒,也只是对着皇宫方向漫不经心瞥上一眼,继续朝进出的人流吆喝。

  引线静静地躺在瑶华宫里,惨白的脸上没了以前的光泽,双眼空洞,无望地定在锦绣幔帏上,整个人就像雨打霜冻后残败的花,连丝生气都没有。

  眼泪已干涸,手指间遍布因扳床棂而磨出的血痕,然,一切都于事无补。她的孩子,在还没尝到降临人间的甘甜,就被生生夭折在娘的肚子里。就如活活在心头剜了一块肉,除了凄绝的痛,整个身心都随那小生命远逝了。

  那个襄芍药花瓣的玉色夹纱枕已经不在,那是她最珍爱的东西,无数次她闻着花香一飘入梦,奉旨调查此事的宫人却在里面找到了毒花——胡兰。无香便是有香,那似兰似花的瓣叶由胡人传入中原,香气清淡得让人丧失警惕。闻者伤其内腹,毒气久俳难除,小小的胎儿怎经受得住?此花向来是宫中禁花,引线更是从未见过胡兰,纱枕却是她亲做亲绣。

  宫里人都认定其责在她,冤枉不了别人。唯她明白,自己纵是百倍提防,一万个小心,绝不会怀疑到纱枕上。究竟是自己太年轻,还是阅历不深,她终究敌不过……于是,唇上渐渐浮起一丝凄楚的冷笑,一抹泪水再次从眼角滚滚而出。

  龚母和穿针都回去了,是她劝她们走的。当一切皆被掏空,唯有亲情最宝贵——她现在才明白。可她不愿看见眼前哀伤的脸,更多的,她朝着穿针还能说什么?她要安静,她疲倦不堪,她要睡去。满殿的烛花犹如她零落的心,醒来时,惨烈的痛如潮如水,纷至沓来,她只有咬牙默默忍受。

  一道颀长的身影烙在幔帐上,她转过头去,肖沐无声地站在面前,依然气度从容。

  “皇上也来可怜臣妾了?”她沙哑着声音,转脸不去看他。

  他沉痛地叹了口气,声音幽怨的:“可惜啊,是个成型的男婴……朕已下旨厚葬。”

  引线的眼睫剧烈地抖动,她勉强咬牙,唇上浮上了一丝阴阴的冷笑:“现在臣妾什么都没了,定已成了全皇宫的笑柄。皇上也不用等孩子出世,再见到臣妾了。”她干涩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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