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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当时她只是痛叫了下,我不知道是不是伤得很厉害,不过她的手一直捂着那里。她回过一次头,正好那个拿棍子的女生卷土又来,就跳开了去。可是那个女生一直,一直地追着她打,每次都好像在打杀父仇人似的。大概是因为捂着肩的缘故,杉木同学好像挨了几下,闪避不及的时候就一直用手护着脸。我想上去帮她的,但是这个时候……”藤真咽了咽口水,感觉身上的目光如针扎一般,但没有一道视线,会比她内心的针,刺得更深,更痛。

  她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发现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不管怎么努力,怎么使劲,就是没法子说出来。她心里很急,急得泪水都快要跳出眼眶,可偏偏就是声音卡了壳。她知道他们都在等着她,耐心地没有给她压力,她为逼迫自己甚至咬破了下唇,夹着哽咽的声音这才沙沙地流出,却是那般陌生的嘶哑:“我没注意的时候从附近又窜出两个女生,手里拿着的不知道还是钢管还是铁棍,冲着她就……”

  钢管?铁棍?一圈人的面上,皆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她们是认真的……想要谋杀吗?

  “她们好像嗑了药,打上瘾了一般同时朝她冲了过去。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杉木的动作虽然看上去很灵活,但被人这样围攻,她根本没办法躲,很快肩膀就从正上方被重重地挨了一下。我能听到一声很响的声音,好像有个人硬生生地……把骨头给掰断似的,很可怕,很可怕……”藤真三子打了个寒战,光是回想,她就忍不住害怕地抱住了自己,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她当时叫得很凄惨,直接地跪倒在地上,最初拿木棍打她的那个女生……就从同伴手里抢过铁棍,站在杉木同学身后,往刚才打中的同个位置拼了全力再次把铁棍砸了下去……”

  寂静,无声。

  场面仿佛被抽空般,静得连呼吸都变得凝重而响亮。

  那个刺耳的“砸”字,像道能穿身刺骨的利刃,一下戳进了心脏。

  太残忍了……怎么能够……这样残忍?

  像突然陷入了麻木一般,耳边除了嗡嗡之声,便只能听得藤真类似呜咽地低鸣。

  不需要多丰富的想像力,也能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疼痛,痛得连呼吸都恨不得停止。耳边好像传来“啪”得一声,然后有滴东西点到了心湖,震开了眩晕。

  一圈,又一圈,渐散,渐开……无法露于阳光的血痕,悄悄裂开。

  啪嗒,啪嗒。血溅,心湖。

  没有人说话,众人的脖子像被卡上了螺丝,木然地转向了元元所在的位置。目光不自然地交错汇聚在平躺着的季颖身上。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曾经历过那个女生所说的种种。她的表情明明是那样的宁静,静得像陷入了一个平静的睡,没有痛苦,没有憎恨,甚至……没有恼怒。

  她,什么都不在意吗?就算被打成这样?还是说……一个似乎是不合理的想法突然冲进了迹部脑中,他似是想起了忍足说过的话,心里猛得一震。在回过意识之前,已大步朝季颖走去,该不会……该不会是……

  第八章 蔓延两地的血迹 七

  不出所料。

  赤裸裸、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面对这样的画面,连一直保持观望心态看着热闹的人,也都不忍不住地低呼出声,清晰的抽气声都快变成一出进行曲,此起彼伏的响。

  惨不忍睹四个字,用在现在的季颖身上,怕也是只有不及。当迹部执起她手的那一刻,半落的袖子便暴露了她载着累累红痕的手臂,同时也将那只早已血肉模糊,指甲尽碎的纤手现于阳光之下。

  古代酷刑的现场版,或许多少和这有些类似。那一直颤个不停的指显然已没了全型,光用看得就觉得心惊肉跳,呼吸艰涩。血一直都没有停地,滴滴答答地直往外渗,顺着部分插入指肉的指甲碎片,在阳光的反射下,晕眩人眼。

  迹部看着那斑驳的血迹,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她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那点点猩红,此鲜彼凝,有些已变成了铁锈般的棕红色,将原本藏住它的衣服粘得很紧,相分似难舍。这场面让她无法不拧眉,无法不头疼,若要剥离,怕就是能忍得她也会受不住。何况看这手指颤抖的架势,很有可能全都断了。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居然连吭都不吭一下,还试图误导别人,她的脑子是有病么?

  “你是白痴吗?医生来了一样装不下去。”想到她脸上的那抹碍眼的淡笑,在他发现她的伤后便消失殚尽,迹部有些不爽地出言讥讽,她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她是白痴也不干他的事吧!季颖不爽地想要睁眼,却因为迹部实在算不上温柔的动作,疼得她直在心里问候他全家,连十八代以前的祖宗都没给拉下。

  “迹部!”元元不苟同地低喃。他知道她放不下心的人,是他。她并不是想一直瞒下去,只是想给他时间冷静。认识那么久,他还不至于连这点都不明白。

  “医生呢,怎么还没到?”幸村淡然出声,似是没有兴趣看他们内讧。

  “从校医室过来起码要十五分钟。”元元低声回答,却不是没有火气的。幸村此刻稳稳如常的样子,多少让他有些恼怒,却在抬头看到他微颤的手时,微微一楞。

  他……是在死撑吗?脑海中闪过很多情绪,有些光点逐渐出现,一连一拉,慢慢滚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突然地,就有了些明白。元元诧异地看着幸村刻意回避季颖的紫眸,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担心吧?只是知道这种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保持冷静,更是明白身在立海之位的他,若丢了那份镇定,只会让场面变得更混乱而已,所以才狠心地不去看,不动作,然后将自己的拳头,捏到快将自己握碎。

  顾全大局,未必不是为季颖着想,却在付出的同时,还必须要责怪和怨怼自己的隐忍。此刻最痛苦的人,除了颖外,应该就是他了吧……望着那双回避的紫哞里隐隐约约的痛感时,元元心里突然自责涌起,他想季颖定是明白他的,因为这份明白,才能坚持那份笑容,在这样刻骨的疼痛下。

  他明明就是第一个察觉的人,在藤真说到再砸之时,就脸色大变地回头。他或许更明白季颖的心意,所以才勉强地克制自己不去过问。只是当迹部揭露这一刻时,只是当他看到她的伤,已重到这个地步之时,再多的克制都只能化为对自己的厌恶……

  “三娘,颖是……怎么脱身的?”为这份内心的怜悯,元元有意转移话题,将大家的注意力转回到藤真三子的身上,不然眼尖之人,必不会错过他的异样。当然会问这个问题,也有他自己的一点私心,身体麻麻地总有股不详的预感,逼迫他将这个久悬于心的问题提了出来。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藤真绞了绞自己的手,勉强自己把话逼出口,“那击太重了,她连吭都没吭就直接直接栽倒在地,好像失去了知觉似的。那些女生似乎也有些担心,就趴下去推她,见她没有反映就开始叫,叫她别装死什么什么的……她们就开始踢她,我当然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我看到打昏她的女生又举起铁棍的时候,我真得吓坏了,我控制不住地开始尖叫,然后……”

  “然后?”

  “……她们就看到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藤真垂下了眼睑,一滴眼泪顺着她的颊,徐徐流下。话中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所以你就逃了?”切原的语气很是不屑,切,女人!

  一句话,戳得所有人心里一震。藤真的脸“唰”得一白,娇小的她此刻看起来,格外虚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住嘴,赤也!”幸村的声音很冷淡,冷淡中,却夹着无人能懂的疼痛。他强压下内心的种种起伏,转头对藤真喃了一句,“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说切原的话像一把利刃,将她戳得无地自容的话,幸村的温柔就像引发人无数自责的源泉。藤真终于撑不下去了,她今天受了太多惊吓,承受了太多的事情,“哇”地一声,便是克制不住地嚎啕大哭,如同宣泄般,将季颖的委屈,幸村的疼痛,元元的伤痕一股脑儿地全都哭了出来。

  “别哭了,三娘。这不关你的事,谢谢你能把真相告诉我们。”元元闭上眼睛,把伤痛的情绪全部藏入心底。要说不怪其实很难,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不可以软弱,他必须坚强,因为只有他坚强,才能顶住身边这个受了重创的女孩。

  相当不简单的男人。柳淡淡地看了元元一眼,那框金边眼镜明明早就藏不住他的愤怒,他却还能坚持地把那句话说出来。那显然比愤怒更深上数倍的悲伤情绪,已然快把周围的一切都给淹没,可他还是倔强地撑了下来。理由是什么,并不难猜到,因为自家队里的幸村和仁王,便是另外两个典型。在这个时候,要把“不关你的事”其实比什么都困难,毕竟迁怒,是人的本性。

  “都搞成这样了,还是报警处理吧。”迹部淡淡地撇了蹲着地上哭的藤真一样,他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不过那几个人的行为简直比太妹还过,哪像是正常的中学生,“喂,三娘,你看到她们的样子了吧?”

  藤真没有回答他,不是漠视,不是后悔,这一次也并不是害怕。因为自责,因为畏惧,因为种种的种种,她现在已哭得上气不接下去,根本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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