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105)_林家成

一〇五

　　玉紫在脸颊上啪啪啪地拍了一阵，发现自己脸孔红润了些，于是呵出一口白气，搓着双手蹦跳着取暖。

　　同时，两个宫婢忙活起来，一个燃起炭盘，另一个则从外面端来了一托盘的饭菜。

　　闻着那饭菜香，早就饿了的玉紫，肚子不由咕咕叫了起来。

　　她转过身迎上一步。这一步刚刚走出，玉紫顿住了。她淡淡地瞟过两个宫婢，道："放下食物吧。"

　　"可是……"

　　"放下！"

　　那托着饭菜的宫婢一惊，慢慢放下托盘，"姬腹中不饥？"

　　玉紫瞟了她一眼，挥了挥手，"我不饥，出去吧。"

　　"诺。"

　　看着那宫婢退去，玉紫苦笑了起来：果然这饭菜有问题！

　　可是，饭菜有问题她又能怎么样？明知道这两个宫婢有问题，又能怎么样？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是在对方的地盘中，毫无倚仗啊！就算杀死了两个宫婢，她们也可以派更多的宫婢前来。

　　肚子再次咕咕欢叫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袖袋中的刀币想道：终于派上用场了。

　　院落中炊烟处处，飘来一阵酒肉浓香。玉紫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时，一阵粗犷的夷歌传来。玉紫好奇，不由顺着那歌声处走去。她穿过两道走廊，看到一个位于水中约百来平方米的石台，石台上散坐着二十几个人。这些人裳服打扮各异，有脸带杀气的剑客，有饱学文雅的贤士，有养尊处优的公孙。一个小小的石台上竟然汇集了各个国家各种不同身份的人，倒是有趣。

　　这些人三五成群，有的朝着食鼎扔着肉块，有的则用火堆炙着食物。

　　玉紫看了看，向一个圆脸大眼的中年剑客走去。这剑客身边堆着五六只剥光的鸡，正用一根铜棍串着一只鸡在火堆上翻烧。

　　玉紫朝着他一福，脆声笑道："君之食甚美，妾可买否？"

　　一堆汉子正在乱哄哄地说着话，玉紫这个清脆的女声一传来，便有好几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她。

　　对上阳光下清丽动人的玉紫，这些目光都是一亮。

　　烧着鸡的汉子转头瞟见玉紫，问道："娇娇想买这个？"他举了举手中的鸡，挑眉乐道："我这鸡甚是不凡，不知娇娇作价几何？"

　　玉紫一脸甜美的笑容，她歪着头问道："不知，一百刀币买两只鸡腿，可否？"

　　她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天真。

　　那汉子的眼神更友善了，他哈哈一笑，伸手撕下一只鸡腿递给玉紫，道："娇娇若不嫌弃，尽可食饱。"

　　玉紫伸手接过，走到那汉子身侧坐下，笑道："如此美食，妾想日日食得。君可否开一个价？"

　　那汉子怔了怔，瞟向跟在玉紫身后的两个宫婢，挑眉道："日日食得？"

　　玉紫笑了，点了点头，道："妾会每日前来，向君购买。"她声音一提，清脆地笑道："妾平素最喜肉食了，奈何宫中都是羹汤。"

　　那汉子对上笑嘻嘻的玉紫，挑了挑眉，说道："日日向我买肉啊，呵呵，这南苑当中，娇娇可不是第一个。"

　　汉子手一伸，递了一樽酒过来。玉紫伸手接过，撕了一块肉吃下，又饮了一口酒，赞道："好食！"

　　汉子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娇娇尽可每日前来，我那肉食，保准鲜活！"咬重"鲜活"两字后，那汉子低叹一声，喃喃说道："怎么处处宫殿，处处都有不自在？"

　　玉紫笑了。他知道自己向他买食，是因为不敢吃宫中的食物。

　　那汉子饮了几口酒后，道："我名为壁，娇娇给我一千刀币便可日日来取。"

　　"多谢壁君。"

　　玉紫从怀中掏出一锦袋，锦袋中恰有一千刀币。她把刀币交给那汉子，便放松地大吃起来。

　　吃完后，玉紫没有急着回去，她与汉子们聊了起来。这些汉子来自各国。他们要么在本国曾是有名的商人、贤士、剑客，要么是一些不得志的王孙公子。来到齐地后，盘缠用尽，又没有人愿意收用他们，于是向齐王请求相助。

　　这个南苑安置的都是这些请求相助的异国之士。

　　坐在玉紫对面，正用筷子敲打着陶碗，放声高歌的秦国人，是个面孔俊俏的王孙，叫华。公孙华在看到玉紫时，目光呆了呆，连正在高歌的声音也是一顿。他的异状引得身周几个大汉都哈哈大笑。公孙华俊俏的脸红了红，迅速地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向玉紫。

　　吃饱喝足后，玉紫回到了院落，她一踏入寝房便低呼出声！

　　"姬，出了何事？"

　　两个宫婢连忙踏入。她们顺着玉紫的目光看去，一个宫婢惊叫道："姬，木板不见了！"

　　玉紫向前奔出两步，冲到放木板的地方，欢喜地说道："夫主这是告诉我，他知道此事了啊。"玉紫开心地搓着双手，在房中转来转去。

　　两个宫婢见玉紫无心理会自己，又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挂在玉紫脸上的笑容在渐渐淡去。她盯着放木板的地方，想道：这木板，应该是公子出的人拿走了吧？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在警告我：我怀孕的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寻思了一会儿，玉紫心中茫然，不觉踏出了院落。

　　站在院落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他们的叫嚷声，突然间，玉紫觉得很冷。这是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寒冷，举目无亲，无人可依。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正如公子出所说的，这个世道，本来人命如草，伤春悲秋实是太多余。

　　玉紫提步向广场中走去。这时，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传来，"那定是齐国公孙！""白衣翩翩，真丈夫也。"

　　玉紫顺声转头，这时，一个有点熟悉的清润男声传来，"玉姬！"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长相清俊的王孙。他身着白袍，身材颀长，气质清朗温和，却是公孙宁！院落里，好几个少女都在向公孙宁张望，朝着他指指点点。

　　没有想到会看到公孙宁，玉紫的心中诧异外夹着一抹小小的欢喜。

　　公孙宁走到玉紫面前，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我向公子出打听你，这才知道你在齐宫了。"

　　他伸出手，小心地抚上玉紫额头飘扬的散发。望着她，他的声音低而纯净，"宫闱无净地，玉姬，你出现在这种地方，可苦了你了。"见玉紫不曾避开，他的笑容更灿烂了，嘴角的酒窝更是若隐若现，"姬可愿与我出宫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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