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104)_林家成

一〇四

　　脚步声远去了。玉紫双手枕头，小足跷得高高的，口里还轻哼着歌，这便是那拿了丹砂、木板回来的宫婢看到的景色。

　　令两女把木板架在寝房中后，玉紫用筷子沾上丹砂，用标准的齐国字在木板上大大地写下三行字：禀赵出！南苑龙蛇混杂，刺客易入！若误伤了妾腹中大子，奈何？奈何？

　　三行血红血红的大字张牙舞爪地呈现在木板上。

　　在两个宫婢的瞠目结舌中，玉紫双手一拍，笑嘻嘻地说道："把木板摆在我床榻之侧。"

　　"啊，诺，诺。"

　　木板上，几十个血红大字在幽暗的房中散发着夺目的光芒。纵是再夺目，毕竟只是在一个小小姬妾的寝房中。除非别有用心，一般人是看不到她这些字的。

　　玉紫翻过身懒懒睡去。

　　就在她睡去时，一个宫婢低低地对另一宫婢说道："腹中不适，容暂离去。"

　　"然。"

　　殿中安静一些了。约过了两刻钟后，另一个宫婢悄悄地朝玉紫看了一眼，见她睡得香甜，她搓着手，有点不安地走动着。

　　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却是第一个宫婢回来了。

　　宫婢大为欢喜，她迎上去，低低地说道："怎么才回，我腹也不适了，你守着姬。"

　　"诺。"

　　就在第一个宫婢离去不久，土台腾腾的火把光中，一个宫妃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如此说来，那玉姬与公子出有联系？"

　　她也不用对方回答，在原地踱了几步后，喃喃说道："也不似。公子出既已把她送出，怎会再理会于她？莫非，她真告知过公子出，她怀有身孕？因此，她的身边，已有公子出的剑客在暗中相护？可若真是如此，公子出为何会将她送入宫来？难不成公子出别有他意？再则，她怎么一去南苑，便想到会有人刺杀？"

　　那宫妃越想越乱，脚步一顿，沉声命令道："葜！"

　　"臣在。"

　　"刺杀之事，暂且推后！等查明之后再行安排！"

　　"诺！"

　　两刻钟后，齐宫东苑明亮华丽的殿堂中，一个年轻的身影在喃喃说道："这是何意？这是何意？"

　　与此同时，齐太子宫中，一个剑客叉着双手，朗声说道："殿下一离去，此妇便有如此作为。"

　　齐太子皱着眉头，半晌后，喃喃说道："姬所言有理，南苑易招刺客，而姬还不能死。"

　　那剑客正是刚才对玉紫举剑的那个，这时他已完全明白了太子的心意。当下叉着手惭愧地说道："是臣鲁莽！"

　　如齐太子这样的人，如果不是玉紫有利用价值，或某种他放不下的缘故，他怎么会降驾屈尊，一而再地贴上她的冷脸呢？

　　若是因为她态度不恭便可杀，那玉紫已可杀了无数次了！

　　顿了顿，那剑客说道："臣愿暗中保护玉姬！"

　　齐太子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还在沉吟，"她为何在暗室中写上这么一句话给赵出？莫非，她与赵出本有约定？或者，她的身边有赵出的眼线？"

　　那剑客见他沉吟不已，插嘴道："赵出此人，手竟伸得这么长吗？齐王宫中也有眼线？"

　　齐太子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南苑本是是非之地，在那地方有眼线的多着呢。去吧，小心一点，现在，姬不能死！"

　　"诺！"

　　"密切观察，是否有赵出的剑客在暗中相护！"

　　"诺！"

　　这一晚上，玉紫睡得不好。木屋建得不够严密，时不时有一缕阴寒的风从缝隙中吹进来。而且玉紫心中有点虚，她知道，这个南苑真的很适合刺客混入。如果有人想杀了她，现在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胡思乱想中，玉紫朝床榻旁的那几十个丹砂写成的血红大字看了一眼。每次她心中不安，便会看向那些大字，从中她可以得到一些力量。

　　别人她是无法估计的。可是公子出，据她了解，他一定在齐宫中安排有人。而公子出在齐宫中的剑客，在看到她这行字后，不管有没有命令，都会在暗中对她保护。

　　因为，她这丹书中提到了"大子"，除非公子出肯定地告诉众人，她绝对没有怀上他的孩子，否则的话，就算他不愿派人保护她，知道此事的剑客也会顺便照顾她的！

　　她再次醒来时，外面依然是阴沉一片。玉紫本来以为天还没有亮，直听到人声喧哗，支起头朝沙漏看了看，才发现已近午时了。

　　玉紫低下头，朝自己瞟了一眼，露出一个大大的欢笑：甚好甚好，手脚还在，脑袋更在！

　　跳下床榻，玉紫唤来宫婢。对着盆中清水中的自己，玉紫伸手拍了拍双颊，喃喃说道："笑一个！再笑一个！"一边说，一边对着清水中的自己龇牙咧嘴的。

　　两宫婢看着这一幕，同时忍笑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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