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100)_林家成

一〇〇

　　"有孕啊？"公子出眯着双眼，慢条斯理地敲着几面，微笑地说道，"一见到齐王后，她便有孕了？"

　　什么叫"一见到齐王后，她便有孕了？"公子出这话有语病。那须发苍白的食客皱着眉，退出榻几，朝着公子出一揖，朗声说道："主公，姬既有孕，岂能借居他处？宜速速接回，多加善待才是。"那食客声音高昂，已有点兴奋，"主公及冠近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子嗣啊。"

　　众人同时向公子出深深一揖，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公子出笑了，因为笑得太欢快，他的眼角都现出了笑纹。他敲打着几面，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玉姬有孕了？我有子嗣了？甚好，甚好！"

　　他磨着牙，一字一字很费力气地说道："此刻很想见她一见！"

　　玉紫饶是坐在黑暗中，也有七八双美目向她看来。

　　主座上，齐王搂着一个美姬，笑问道："听闻公子出之姬玉氏在此，怎么不见？"

　　他怀中的美姬扭动着身躯，娇滴滴地说道："大王有奴家呢，怎么还念着别人的姬侍？"

　　齐王猥琐地一笑，扯开那美人的亵衣，当着众人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轻咬了一口，道："公子出者，风流之人也。他最看重的姬妾，孤当然心动矣。"

　　坐在下方左侧首位的一个大臣伸出手，在旁边一个夫人的大腿上摸了一把，嘿嘿说道："闻此姬甚为美艳，愿请一见。"这大臣三十五六岁，脸色白净，五官清秀，留着三绺长须，看起来像个君子。

　　齐王对这个大臣很是和善，双手一拊，唤道："玉姬何在？"

　　丝竹声中，齐王的声音虽然不响，却传遍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同时转头，向四下张望寻找着。

　　玉紫慢慢放下酒樽，走出了榻几。她昂着头，腰背僵硬，步履从容地向前走去。

　　一见到她出现，数百双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她身上。

　　齐王盯着玉紫，皱眉道："便是这玉姬令公子出那等风流丈夫，也失魂于她？"

　　齐王的语气中满是失望。

　　右侧那白净大臣盯着玉紫，突然说道："细瞅之，此女目清而明，有从容清冽之美。大王宫中可不曾有！"

　　齐王闻言，咧着泛黄的牙齿哈哈一笑，"甘公好眼力！"他转向玉紫，那细长浮肿宛如金鱼一样的眼睛眯了起来，"姬，坐孤身侧！"

　　齐王后轻声喝道："大王且慢。"在齐王不满的盯视中，齐王后慈祥地看着玉紫，说道："大王有所不知，这孩子已怀有公子出的子嗣呢。"

　　不等齐王开口，那甘君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居然有孕？"

　　坐在甘君身侧，任由他在大腿上摸来摸去的南夫人娇嗔道："姐姐好糊涂，公子出有孕的姬妾，姐姐也给弄来。就不怕天下人因此指责我家夫主无礼无德吗？"

　　齐王后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怨毒之色，她低着头应道："妹妹所言甚是，是姐姐糊涂了。"顿了顿，齐王后转向齐王，认真地说道："姬既怀有赵公子出的子嗣，便不可轻慢了。大王令她回去吧。"

　　齐王盯着玉紫，点头道："姬回吧。"

　　"谢大王。"

　　玉紫盈盈一福，缓步退后。

　　来到殿外，冷风嗖嗖一吹，玉紫才发现自己已遍体湿透。回到殿中，玉紫挥退宫婢，一动不动地跪坐在榻几上，良久才喘出一口气。

　　这时，敲门声响，一个宫婢在外面说道："玉姬出见。"

　　玉紫站了起来。两个陌生的宫婢出现在她面前，最前面的那个手中托着一个木盘，她朝着玉紫一福，"奉王后之令，为玉姬奉上药羹。"

　　玉紫示意左右接过那托盘，"妾谢王后厚恩。"

　　"冬寒，药易凉，请姬速饮。"那宫婢却不退下，反而催促玉紫。

　　玉紫闻言，双眼眯了眯。她看向那托盘，淡淡一笑，"待会儿再饮。"

　　那宫婢声音一提，道："王后有言，姬需速饮。"已是语气强硬的命令。

　　玉紫感动了，她眼中含着泪光，朝着王后所在的方向盈盈一福，以袖掩脸，泣不成声地说道："王后对妾如此盛情，妾虽死难报。"

　　那宫婢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得意的冷笑。

　　玉紫放下衣袖，恭敬地接过托盘。她把托盘举在头顶，对着东方慎而重之地下跪，磕头祝道："这一碗药羹，含有齐王后拳拳之意。妾无以为报，只能上敬苍天鬼神，妾愿与鬼神一道，共享此羹。"

　　玉紫把那药羹慎而重之地放在东方屋檐之下。摆好药羹后，玉紫转过头感激地望着那宫婢，道："妾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凡有所赐，愿与鬼神共享之！"

　　那宫婢张大嘴，目瞪口呆！半晌，那宫婢才闭上自己的嘴，无精打采地说道："姬，事鬼神致敬，鬼神定当佑之。"

　　"谨承吉言。"

　　"我等告退了。"

　　玉紫虔诚感激地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她才拂了拂衣袖，转身回殿。

　　至于那药羹自然还摆在屋檐下，奉给鬼神的东西，她区区一个普通妇人，哪里有资格去享用？玉紫坐回榻几。一灯如豆中，她低着头，任由额侧的长发披垂而下。

　　刚才的药绝对有问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齐王后赐下来的？也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用的？

　　对于这齐王宫中的一切，她都一无所知。不行，还是想法子尽快离开才是。

　　玉紫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她还睡得特别香。可怜的她，终于不用睡地铺了。

　　玉紫是在一阵唧唧喳喳的嬉笑声中醒来的。一队宫婢围着一个丽人，正在光秃秃的花园中漫步。那丽人身材高挑，鼻梁也高，五官轮廓颇深。

　　看了几眼，玉紫便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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