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99)_林家成

九十九

　　"然也，若有损伤，未免会交恶于公子出，母后，还是把她送回吧。"

　　齐王后的喝声传来，"此事我自有主张，休得多言！"

　　玉紫并不怕秘密被拆穿，一直以来，公子出不曾碰她的事，除了他和她，再无第二人知晓。所以，就算她假装怀孕的事传到公子出的耳中，他最多也只能讥诮一番。他总不能反驳说，我从来没有碰过她？

　　紫苔殿位于齐宫九层土台第四层的西侧。它由五六幢石底木屋组成，屋前种满了花草，还有一个池塘，不过现在已全部干涸。

　　玉紫到来时，宫婢们恭敬地跪在两侧，迎候着她。

　　寝殿很大，飘飞着层层纱帏，站在纱窗前可以眺望到临淄城层层叠叠的屋檐院落。

　　玉紫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寻向公子出的院落。看着那片熟悉的蓝瓦飞檐时，玉紫伸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想道：不知公子出在齐宫中的奸细，把我怀孕的消息传给他听时，他会有什么表情？

　　玉紫想到这里大是得意。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一别，不再看向那片院落。

　　上午泡澡，下午坐在寝殿中一边翻看竹简，一边寻思着应对之策。转眼到了晚间了。服侍她的宫婢鱼贯而入，在每一个角落里点起牛油灯。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数个女子整齐唤道："王设宴，请玉姬列席！"

　　玉紫呆住了。

　　她腾地站了起来，吱呀一声打开殿门。殿外台阶下，八个举着火把的宫婢排成两列候在那里。

　　玉紫打量了她们一番后，清了清嗓子说道："稍候。"

　　玉紫一返回殿内，四个宫婢跟了过来，一宫婢朝玉紫盈盈一福，"奉王后之令，为姬梳妆。"

　　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玉紫低声回道："不敢。"

　　几女上前围住了她，她们的手指特别灵活。就着镜面，看着她们拂花穿柳般的速度，玉紫暗暗想道：齐王后派来给我梳妆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只一会儿工夫，玉紫便明白了。玉紫的皮肤特别娇嫩，全身上下毫无瑕疵。这样的她在白日以素妆见人时，最是美丽。现在，晕黄的铜镜中，那个眉目清丽的少女，脸上被涂了一层薄薄的铅粉，双颊被涂上了又红又厚的胭脂，额头上吊了一个指头大的玉块。可以说，这种梳妆，把玉紫本来的优点全部掩盖了，那姿色硬生生地下降了半个档次。

　　玉紫梳妆过后，换了一身裳服，外面套上一件灰色狐皮裘衣，跟在那八个宫婢的身后，向第九层土台走去。

　　从第五层起，每一层住的都是齐王的宠姬和夫人。第八层住的是齐王后。这样想来，那第四层的紫苔殿供玉紫这么一个客居姬妾住，便含着某种明白的示意。

　　当玉紫来到第九层土台时，殿中里里外外都燃满了熊熊的焰火，仿若白昼，丝竹声混在笑闹声中。

　　玉紫是从侧门而入的。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姬妾，八个宫婢在送她来到殿外时便停下了脚步，转身去唤别的客人了。

　　殿中坐了上百号人，玉紫一眼便看到坐在殿中的几人，除了一个五十来岁头戴王冠的肥胖老头外，还有几个大臣。

　　至于齐王的身后身侧，则是满满的女人。

　　玉紫悄无声息地向里面走去。她来到右侧，挑了一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

　　公子出府中。

　　看着纱窗外的火把，公子出举起手中的酒樽，仰头一饮而尽！

　　坐在他对面的是那须发苍白的食客，他按下一颗黑子，笑道："公子今晚似心有戚戚然？"

　　公子出垂下双眸，伸手按下一颗白棋。这白棋一按，顿时把边角之地全部堵死，除了那食客的几粒黑棋，连他自己布下的两颗白棋，也再无出路。

　　那食客看着公子出，奇道："臣竟不知，公子此棋何意？"

　　公子出伸手捡出那废掉的棋子随手扔到一旁，沉声说道："无他！大丈夫者，当能舍能断！况，弃子也能杀敌！"

　　他声音微顿，迟疑地说道："此刻，她已被齐王相中了吧？"他的声音很轻很低。

　　这时，一个剑客来到了公子出身侧。公子出转过头，眉头微皱，淡淡地说道："齐宫之事，就不必说了。"

　　"诺。"那剑客应声便退。

　　他刚退出五步，公子出仰头一顿，低声喝道："回来！说吧！"

　　"诺。"那剑客重新上前，低头叉手，朗声说道，"宫中传信，玉姬向齐王后坦言，她已怀有公子的子嗣！"

　　噗！酒水如泉喷薄而出，冲出了老远！

　　众人同时抬头，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公子出掏出手帕，缓慢优雅地拭去嘴角的酒水，他俊美的脸上隐隐带着一抹红晕。

　　然后，公子出优雅地问道："玉姬怀有我的孩儿？"那剑客回过神来，叉手道："然也！"

　　公子出笑了。他笑得很温和，很优雅，"她何时说的？"

　　"玉姬一见齐王后，便坦承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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