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94)_林家成

九十四

　　这一瞬间，昨晚上还在与她耳鬓厮磨被榻同乐的领，已被她完完全全地抛到了脑后。

　　公子集瞟了一眼女儿，看到她的神色，作为父亲的他马上明白了女儿的心思。当下，他笑眯眯地向公子出问道："公子，我这女儿可美？可配做公子你的夫人？"

　　公子出又是一笑。他朝着蜜打量了一眼，举起酒樽，优雅而温柔地说道："娇娇甚是动人。"

　　公子集大喜，连忙问道："那公子意下如何？"

　　在蜜欢喜的眼波中，公子出抿了一口酒，笑了笑，"宴上乃尽欢之时，此乃私事，明日再与公细言，如何？"

　　这便是要同意了。公子集大喜，蜜大喜。

　　在蜜盈盈一福时，公子集哈哈笑道："自是如此，自是如此。"

　　对上欢喜不尽的两父女，公子出再次灿然一笑。

　　公子集父女退下后，玉紫也回到了殿中。她低着头，安静地来到公子出身边，在他的腿旁跪坐下。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在见到她上唇间几不可见的牙齿咬痕时，他的眉头皱了皱。

　　与此同时，领也来到了蜜的身边，他朝跪在公子出身边的玉紫瞟了一眼，神色中闪过一抹不安。

　　蜜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见他如此模样，不屑地哼了一声，下巴一昂，低喝道："没用的匹夫！"

　　领依然低着头。蜜见他居然和往常不一样，大是恼火，她抿了一口酒水，瞟着这个昨晚榻上尽欢后还苦苦求她嫁给他的男人，厌恶地说道："我父亲刚才已把我许给公子出了。"顿了顿，她又说道："公子出可欢喜着呢，他看我时，那眼神令我心突突然。"

　　说到这里，蜜慢腾腾地放下酒樽，得意地盯着领，等着看他痛苦无比。这时的蜜，心中真是无比的兴奋。哼！刚才自己下命令时，他竟敢犹豫再三！好啊，你后悔了吧？你跪在我面前号啕大哭求我吧！

　　领低着头，玉紫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这位娇娇，领能走到今日，可不是任着性子胡弄瞎闹能成的。"

　　是的，他能走到今日很不容易。他投到公子集的门下，仗着剑术上的天分和坚持不懈的努力，日渐得到了他的看重。接近蜜，得到蜜，曾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想，娶了她，总有一天会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也许根本就不值得。

　　娶了她，会不会不但不能给自己带来地位权贵，反而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而且，与蜜相处真的很累，很疲惫不堪。

　　在领沉吟时，蜜恼火了。她见他居然没有表现，脸孔一青，声音一提，朝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嫁给公子出当夫人了！"

　　她是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出来的，她还在等着他痛不欲生。可是，领却依然没有反应。

　　蜜的脸铁青了。她压低声音喝道："你耳朵聋了？"

　　这一喝骂，领终于抬起头来。

　　看到他抬头，蜜马上下巴一昂，像个女王一样傲慢地望着他。咦，他的眼中，为什么没有痛苦，也没有泪水？

　　蜜睁大眼，狐疑地望着他，不知不觉中，她张着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

　　领抬头看着她，双手一叉道："臣祝福娇娇。"他清楚地感觉到，压在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下了。于是，他头一低，深深一揖，语调轻快地再次祝福道："领以后不能相伴左右，望娇娇保重。"

　　看到他退下，蜜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她脸孔涨得紫红，咬着牙，急急问道："你去哪里？"

　　领不曾抬头，他坚定有力地回道："臣去请求主公调回他身边。"

　　看到领毫不犹豫地走出几步，蜜突然清醒过来，她冲了过去，在砰砰撞倒两个人后，右手一扬，想要甩他一个耳光，可看看左右，那只扬起的手，便垂了下来。

　　蜜嗖地伸手扯住领的衣袖，咬牙切齿，声音颤抖地低喝道："出来，你给我出殿！"

　　在蜜冲撞而来时弄出的响声不小，殿中众人纷纷转眸望来。

　　公子出也看到了。他挑了挑眉头，目光淡淡地瞟向公子集。

　　公子集的脸色变了。他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大步向女儿走去。而这时，蜜已扯上了领的衣袖。

　　与愤怒至极的蜜不同，领这个时候是眼观六路的，众人的反应，他了然于心。在看到公子集怒视的目光时，他心中咯噔一下。

　　就在蜜拉着他向门口走去时，领沉着脸，有点恼怒，也有点厌恶地说道："娇娇，公子出在看你呢。"说罢，他重重扯下衣袖，急急地向公子集走去。

　　刺啦一声，布帛碎裂声响起，当领从蜜的身边擦身而过时，她的手心中正飘扬着他的一小片衣袖。

　　而那个昨天晚上还对她誓言不悔的男人，已急急地迎上她的父亲，低着头，不断地解释着。

　　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突然间，从来没有过的寒冷侵上了她的身。

　　直到她父亲的声音在耳边低低传来，"蜜儿，你又在胡闹什么？莫非，你要令公子出厌恶不成？"

　　是了，还有公子出。公子出可比领强十倍，百倍，千倍！

　　呸！领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报复他，我一定会让他明白，他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蜜咬牙切齿地想着，面目铁青而狰狞。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便急急地转向公子出，远远地向他抛去一个讨好的媚眼。

　　公子出正好抬头，当下，一口酒朝咽中一呛，公子出连忙以袖掩脸，低低地咳嗽起来。

　　跪在他身边的玉紫见状，在他的背上轻轻捶击着。直过了好一会儿，公子出才伸出手，示意玉紫停下。

　　他抬起头来，刚才呛咳过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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