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83)_林家成

八十三

　　这次她才开口，公子便冷冷地命令道："闭嘴！安睡！"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玉紫一醒来，便向正在着衣的公子出看去。这一看，她对上了公子出兀自有点恼怒的目光。这目光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

　　更让玉紫郁闷的是，公子出走后，韩公主便蹦蹦跳跳地跑来，一见到玉紫，便纵身一扑，紧紧抓着她双臂，咯咯笑个不休，"玉姬，玉姬，你可真是有趣，真是好玩呢。大家都在说你呢，咯咯。"

　　韩公主的欢笑中，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玉姬，公子令你随侍。"

　　"诺。"

　　玉紫连忙站起身，在韩公主撅起嘴时，快手快脚地换过姬妾的衣袍，走了出去。

　　公子出已上了马车。玉紫轻手轻脚地爬上，她朝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悄悄地缩到一角跪下。玉紫刚刚跪下，公子出冷笑的声音传来，"玉姬，你本不惧我，何必做出这种敬畏表情？"

　　玉紫低下头来，绞着双手，想了想，才回道："妾，实是畏敬的。奈何到得梦中，一切由神魂做主，妾……"

　　她解释不下去了。公子出盯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道："玉姬。"

　　"然。"

　　"过来！"

　　玉紫磨磨蹭蹭地来到他腿边跪坐好。公子出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他的大手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摩挲着，玉紫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开口，便悄悄抬头看去。却见公子出剑眉紧锁，侧头看着外面，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了。

　　看着这样的他，玉紫反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她总觉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马车稳稳地前进。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秀发，低而温柔地说道："玉姬，回后苑吧，我许你为夫人。"

　　我许你为夫人！

　　我许你为夫人！！

　　轰隆隆的震荡中，玉紫张了张小嘴，慢慢抬起头，看向公子出。

　　她看到的是公子出的侧面。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车外的风景，似乎刚才的话并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这样的他反而让玉紫感觉到了他的真诚。

　　他许我为夫人……

　　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涌出玉紫的心头。

　　他是不是对我有好感？玉紫的心，怦怦地乱跳起来。

　　她晕红着脸，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腿边。这个时候，被她忽略的一切，都变得明晰起来。

　　那放在自己头顶的大掌是如此温热，温热得她仿佛听到了那手心血管搏动的声音。他的心跳也是那么强劲有力，在这狭窄的马车空间中，竟是如此动听，如此清晰。

　　成为他的夫人哈。

　　从此后，不再风餐露宿；从此后，与他荣辱与共；从此后，不会有食客和游侠儿，轻易地把她诛杀。

　　从此后，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她所需要做到的，只是容忍别的女人与她一起拥有这个夫君，她只需要在他宠爱时，好好留着那份宠爱，尽快为他生一个儿子保住地位。她只需要在别的夫人，或是他的正妻要迫害她时防上一防。她只需要在他的恩爱不再时，有一个儿子可以养老。她只需要担心他的地位不保，性命不保。只要他的地位在，性命在，她的荣华便在。

　　玉紫慢慢地闭上双眼：不，生命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活一世不容易，若只是为了活下去，人与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不，她要活得像她自己！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搏一搏，她只想着，就算老了，丑了，病了，就算她没有生儿子，也可以养得活自己，可以不怕任何人迫害，可以不看任何人脸色。

　　青春不是用来挥霍一空的，而是用来拼搏的。拼一个心的自在，拼一个死而无悔。

　　咯吱咯吱的马车滚动声中，玉紫久久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便是回答了。

　　公子出微微转头，他朝玉紫盯了一眼，嘴唇一扬，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来。只是这次的笑容中，多多少少有点恼怒。

　　他转过头去，继续认真地看着风景。所有的繁华街道上都有玉紫所开的浆店。她望着浆店前拥挤的人群，突然低叫一声。这叫声中充满着欢喜和得意。

　　公子出盯向她，暗中长叹一声。

　　这一天，玉紫一直坐立不安。到府后，玉紫径直找到了管事，劈头问道："我需要仆役，可有？"不等管事回答，玉紫便说道："愿雇用之。"

　　雇人是要花钱的。

　　管事点头道："有。"

　　玉紫笑了笑，叉手道："请君召唤来。"

　　管事挥了挥手，令那壮汉前去唤人。不一会儿，十名仆役出现在玉紫面前。

　　这些仆役，有老有少，有强有弱，他们大多是奴隶，在对上玉紫的目光时，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玉紫围着他们转了一圈，问道："有熟知临淄百工的吗？"

　　一片沉默中，一个老人向玉紫叉了叉手，道："小人或能。"

　　玉紫点了点头，道："你去请几家善制陶碗的百工前来见我。"

　　"诺。"

　　玉紫又看向另外几人，问道："有曾为庖丁者乎？"

　　这一下，半晌没有人吱声了。

　　玉紫皱起眉头，向管事说道："我需二百名庖丁，如何能得？"

　　管事惊住了，众人也都惊住了。管事诧异地叫道："二百名？怎可能有这么多庖丁？"他摇了摇头，道："府中庖丁各司其职，姬如要使唤，或可抽出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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