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42)_林家成

四十二

　　玉紫应声踏上了石阶。

　　殿中，公子出一袭黑裳松散地披在身上，他冠冕摘下，黑发如墨一样披满肩头。白皙俊美的脸在黑发黑衣中，显得无比的透明和幽静。他正懒懒地倚着榻，翻看着手中的竹简。

　　玉紫悄悄地走到他身前。她站在那里，见公子出头也不抬，似是不知道自己进来了。不由脚步放重，向前走出一步。

　　公子出还是没有理会。

　　玉紫轻咳了一声。

　　这一下，公子出动了。他慢慢放下竹简，眸光从睫毛下透射而来，黑亮而深幽。他瞟了一眼玉紫，便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竹简，轻而舒缓道："听闻你方才赚得一两金？"

　　咦，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他的耳里了？他不会觉得自己与太子府牵扯太多，而要把自己驱离吧？玉紫想到这里，心中一凛，满腹的快乐和满足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低着头，讷讷地应道："然。"

　　"你与太子早已相熟？"

　　"然。"

　　"详细说来。"

　　"妾曾是他府中之姬，因碍了吴袖夫人的眼，被她打伤后扔于野外。幸遇我父，得以重生。"玉紫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略略交代了这席话后，声音一提，急急地向公子出求道，"太子府中，如妾这样的姬侍多矣，太子早就忘了妾了。公子你……"

　　她还没有说完，公子出缓缓抬头，朝她淡淡地一瞟。这一瞟，隐隐带着几分明了、几分冷意、几分嘲讽。对上他这样的眼神，玉紫一下子变得狼狈起来。白着脸，巴巴地望着公子出，玉紫的声音一下子弱极了，"公子你，你休要弃我……"这声音，宛如微风拂过树林，极清、极软、极迷离，还有着一分喑哑。这是一种极具诱惑力的声音，可以让人由脚心痒到心坎。

　　公子出把竹简放入几案，抬头看向她。他的双眼变得明亮。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极温柔，极温柔。

　　玉紫的心突的一下蹿到了嗓子眼。她暗暗想道：惨了，玩过火了！她没有抬头。

　　公子出的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他声音微沉，再次说道："玉姬，抬起头来。"

　　玉紫低着头，轻轻地、弱弱地说道："妾，不敢抬头。"

　　"何故？"

　　"妾，妾不愿侍寝！"

　　这话，简直是太坦白了……

　　公子出闭上双眼，嘴角紧紧地抿成一线。因抿得太紧，那唇色泛着青。当他重新睁开眼时，眼中又是那一派温和高华，云淡风轻。他拿起几上的竹简，一边翻看，一边说道："玉姬。"

　　"在。"

　　"听闻你得金后，愉悦非常？"

　　谁说的！玉紫双眼瞪得老大，她反射性地把左袖朝怀中缩了缩，看向公子出的眼神中，已有了一些警惕！

　　公子出瞟了她一眼。在瞅到她的神色时，他明显地怔了怔。转眼，他的嘴角一挑，又笑了。这一次，他笑得很愉快。

　　他挥了挥手，道："出去吧。"

　　啊，这就出去了？玉紫警惕地看着他，总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直到踏出了殿门，玉紫还回过头，朝着公子出看了一眼。午后淡淡的阳光中，他的侧面明暗不定，呈现在光线下的肌肤泛着玉质的光芒。光是那一点点光芒，便贵气逼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下午，她过得很轻松。第二天她也过得很自在。也不知公子出是出去了，还是被那些韩国美人缠住了，竟然再没有召她相见。

　　第三天，玉紫直睡到临近中午，才懒懒地打着哈欠，起了榻。

　　就在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传来，"玉姬何在？"

　　玉姬放下掩着嘴的手，应道："在此。"一边应，她一边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站在屋檐下的是一个太监。那太监瞟了她一眼，冷冷喝道："跪下！"

　　啊？玉紫一惊，不敢置信地朝那太监跪了下去。

　　那太监翻开手中的帛书，读道："玉姬为人，贪而懒，不敬上，不从下。今去除其姬位，发至茅厕，以洗其垢！"

　　什么？什么！玉紫瞪大眼，倒吸了一口气，呆若木鸡地跪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紫终于回过神来。眼见那太监越去越远，她急急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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