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34)_林家成

三十四

　　管事那张老脸皱成一团，他驶着牛车向侧门赶去。走了两步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姬，公子爱妾也，这种庖丁之事，还是不近为妙。"

　　玉紫盯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回道："我不近庖厨，你能否给我一些刀币？"

　　管事一噎。他不解地看着玉紫，问道："姬要财物作甚？"

　　玉紫没有回答。

　　管事苦着脸，自言自语地说道："姬一妇人，只需博得公子怜惜便是，怎可心心念念，都是财物？"管事有一句没一句地劝着玉紫，不过这个时候，玉紫连与他争一争的心思也没有了。她咬着唇，暗暗想道：这一次，可一定要顺利啊。不然，我都要被人追债了。

　　她没有想到，临淄城的物价会这么高，她冒着生命危险赚来的可以在曾城生活一年的二百刀币，在这里租个十平方米大小，只有顶棚和石台的店面，就花完了，还只有一个月的期限。害得她购买大豆和稻米时，还得要拿出公子出的剑鞘来证明身份，打下白条。

　　牛车一来，引得众人频频注目。管事有点羞愧，他低着头，以袖掩脸。玉紫却是不管，她跳下牛车，朝那管事唤道："叟助我一臂！"

　　管事低头跳下马车，与玉紫一起把木桶抬到了石台上。把几个木桶放下后，玉紫拍了拍手，朝着管事说道："你回去吧。"

　　管事眼巴巴地看着她，他朝左右小心地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求道："姬可是想贩浆？如此，可挣得几个刀币啊？姬何不等公子回来，到得那时，美玉也罢，锦缎也罢，还不是任由姬索取？"

　　玉紫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公子出？他可没有这么大方！"她不想多说，右手一挥，赶着管事，"去吧去吧，休得担忧于我。我现在一副小儿装扮，无人识得，倒是叟多与贵人交游，谨防被人识出，丢了府中颜面。"

　　玉紫这话一出，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头一埋，赶着牛车，一溜烟冲出老远。

　　玉紫眯着眼，等管事一走，便把昨晚写好的旗帜挂在右侧的木梁上。飘扬的旗帜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美浆。

　　其实，以玉紫的性格，是巴不得再多写两个字的。可是，这时的人诚实惯了，她要是写上什么"绝妙美浆"之类的，若是遇到一些暴戾的剑客，他们万一觉得这浆的味道不是绝妙的美，会觉得上当受骗，怒起杀人的。

　　这个时代识字的人稀少，而且普遍是贵族，因此挂上旗帜的都是有些来头的店铺。如玉紫左右的店面，都只是在自家石台上摆着货物，等着百姓们靠近。

　　现在，玉紫这面旗帜一挂，在一众店面中，犹如临风飘扬的战旗，那效果是一等一的好，直引得路人频频望来。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里，玉紫酌起一瓢浆，把木瓢高高举起，就着日光，把那还热腾腾的浆水向陶碗中倾倒。随着她这么一搅动，豆米浆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清香来。

　　玉紫一边把浆缓缓倾倒，一边脆声叫道："又爽又甜的浆啊，一个刀币两碗的美浆啊。浆是世间无，碗是上等陶，本为贵人食，今成庶民饮啊！"

　　她这一嗓子亮出，嗖嗖嗖嗖，无数双目光都向这边看来。

　　要知道，整个街市只有她一人如此叫喊买卖啊。而且，不管是那写着字的旗帜，还是她顺口溜出的打油诗，都让时人感觉很有档次，很有水准。

　　脚步声响，一对青年男女手牵着手，走到了石台前。这少女，是个双颊红扑扑、眼睛又大又圆的小姑娘，她好奇地看着玉紫，鼓起勇气问道："此等浆，当真一个刀币可食二碗？"

　　玉紫见到有人搭话了，心中大喜，满脸笑容地应道："不敢相欺！"

　　"善，给我两人一人一碗。"一个刀币叮的一声，落在玉紫的面前。

　　玉紫捡起来，清脆地应道："好嘞！"她小心地盛起两碗浆，递给了两人。

　　浆仍然温热，那青年轻抿了一口后，便头一仰，一饮而尽。倒是他身边的少女，一边慢慢地饮，一边心痛地对青年说道："如此美味，怎可如牛吞水？"

　　青年伸手摸向脑袋，嘿嘿傻笑起来。

　　那少女的声音一落，几块刀币从四面八方扔来，"小儿，给我两碗。""当真美味乎？""看这小儿眼清齿净，颇有贵人之相，莫不成，还真是贵人之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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