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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呵呵,逗你玩的,给你这个。”庞潇潇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白卷,“我回话了,说你还好,就是一个人孤单些。”

  令月很是惊异,这是什么东西?难道袁螭还让捎来什么了吗?她伸手去接,胳膊都有些颤抖。

  “别激动啊,这是我这两天闲的没事儿在客栈画的,”庞潇潇玩笑着弯了嘴角,“我见到的袁大都督,就是这模样。但他有些地方太憔悴了,我画时,稍微给美化了些。”庞潇潇饶有深意的挑了下眉梢,“你那点心思,我明白的。”

  令月面上一讪,轻轻将将画卷展开。袁螭单薄的身影徐徐自卷轴流出,摄人心魄。不得不说,庞潇潇的画工越来越出神入化,令月瞧着画中玉貌竹身的袁螭,只觉得人在咫尺,瞳神欲活。

  “我刻意多瞧了他几眼,给你留个念想吧。”庞潇潇在她耳边轻声笑着,“我回去睡了。”她拍了拍令月的肩膀,转身退下了。

  “谢谢……”令月心如潮涌,喃喃合上了画。

  ****

  方震立国封赏之后,最关键的大事,莫过于确定东宫太子的人选。储君之于国祚,重要性不言而喻。

  三月十五日,方震下诏册立太子:立长子方光宗为东宫太子,前齐云梦公主为太子妃;次子方耀祖为晋王。昭告天下。

  这结果没什么意外,皆在众人预期之中。文臣军界皆坦然受之,朝堂波澜不兴。

  谁家起高楼,谁家得高官,外面的热闹,一概与神女殿无关。这巍峨庄严的神殿就像另一个世界,突然间寂静无声了。权贵们都在忙着红尘俗世,利益瓜分,还没人倒出闲情雅致来求神拜佛。

  令月发现自己真被变相禁足了,方震竟公然派兵进驻了神女殿,她连到外殿去散步,都得在士兵的注目礼之下了。这架势使得神女殿众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新帝登基之后迟迟不来朝拜,却派兵封门。难道大燕国不兴尊崇神女这一套?难道……要废了神女的奉养制式吗?

  太监急,宫娥急,令月却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天塌下来,还有偏殿那个张嵇扛着。那只老狐狸一直稳如磐石,岿然不动,一定是心里早有主意。他不急,她自然就没事。令月乐的捧着一册又一册的书,在慢慢暖和的天气里合卷而眠。

  她唯一奇怪的是——方耀祖再未登门。他在刻意回避她?令月心里颇有些忐忑,很是为自己担心。难道时局已经严俊到不允许他来接触神女了吗?

  令月设身处地的琢磨了下方耀祖。方耀祖近期,该有些郁闷了吧?至于太子的人选,方震的抉择真是再正常不过了。本来方震领着军队进京打的旗号就是为李成器报仇,单凭这一点,冲着云梦公主的高贵地位,也该立方光宗为太子。大齐公主为燕太子妃,再合适不过了。

  方耀祖从此要向兄长下跪磕头,口呼臣弟……这感觉太别扭了,他完全有可能郁火在心。想当年,在方光宗未从山上回来的时候,他一直是中军府的独子。且文采风流,占尽风头。后来秋闱涂卷,一举得尽天下仕子之心;再后来领兵平乱,仁义之风散布江南,可谓是文治武功,都要高于现在这位东宫太子。

  可是,方震一句“立长”,任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其实,大家都很明白原因,不立方耀祖不是因为他不是长子,而是——因为光宗娶的是云梦公主。毕竟方震领兵进京是为了替李成器报仇。这个写进史书冠冕堂皇口号,绝不能忘却。

  方耀祖哪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最后竟输在了女人身上。而且,还是他主动放弃、擦肩而过的女人。方耀祖的心情,一定不会好的。所以那夜,他才会来神女殿喝闷酒。这结果,怎会让他不烦闷呢?

  ——他放弃了自以为最没用的女人、朝换代时最容易被拖累的女人,却没想到这女人竟一转成了他父亲立身正名的法宝……从此,他不能再叫父亲和大哥了,而需恭敬的冲着他们行君臣大礼。太子和晋王,这差距可不是中军府大公子和二公子,而是一个天,一个地。想他文韬武略在身,怎会甘心呢?

  那就千万别甘心了,去使劲争取把……令月心怀叵测的笑了。至少对她说,方耀祖上位,要比方震和方光宗要强的多。且这世道越乱,她越好浑水摸鱼。

  ****

  新帝登基。淘汰冗员,改革军政,振兴朝纲,处理积弊,天京城一派欣欣向荣,万象更新之气。春天,在不知不觉间到来了。据说建阳的大小宫殿已遵从李成器的遗旨,修建修葺一新。

  方震有意仿李成器还都建阳,毕竟那里繁华明媚,气候舒适。但迁都一事,终是一件错综繁杂的大事,他思虑再三,至今踌躇未决。

  同时,鉴于袁家兄弟安于一隅,不来趁火打劫争夺胜果,朝廷也乐得施恩招抚。如此圣旨下,封袁螭为陇西王,辖栖霞府以西四府;封袁虤为涧南王。辖珲南府以南六府,二王名为属国,但军政独立,且大燕与之开市通商,盟约世代不起刀兵。

  这些约定俗成且毫无价值的官方话语,令月不感兴趣,她听闻方震还给这两位袁家王爷各封了世子,内宫监还装模作样的赐了金碟。

  这举动让令月有些疑惑,张嵇现在突然让袁螭承认有这个儿子了,想做什么呢?不会是袁螭的身体挺不过今年了吧?啊呸,想的什么话啊!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她狠狠的打了自己手背一下。

  四月初一,数日闭门不出的张嵇突然口出狂言。说他已经算清了北斗吉日,可以借祭祀之力开启一处小型的黄金地宫!

  此言一出,神女殿马上远离了清净沉寂。

  四月初二,皇帝排出的使者第一次登上了神女殿大门,行参拜礼,表示供奉依旧,请神女庇佑大燕社稷。神女殿一众人终于放下了心,一片欢欣鼓舞。

  令月心里没什么波澜,对此举早在意料之中。她面色平静,冠冕堂皇的回了几句。不卑不亢,这才是神女本色。和张嵇一伙儿,仿佛就永远掌有主动权。这老狐狸说的对,黄金在手,还愁没有朋友?之后,宫里的皇后、妃位,东宫的太子太子妃,还有晋王的礼物都接替送来了。令月看惯了金银宝物,还是按以往的规矩入库,打赏。

  神女殿外围的军队撤走了。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甚至明媚光艳远胜从前。

  在黄金的预期刺激下,神女的日常配制规格又上了一个台阶。各方权贵包括太子方光宗在内都来投桃拜会,可是令月心里一直是忐忑的。因为晋王方耀祖一直没来。

  想想,如今距离她与方耀祖那次夜谈醉酒,已经整整两月过去了!方耀祖这是怎么了?令月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自己那天晚上说过什么话得罪他了吗?以至于他两个月都不来理会她……张嵇这几日忙的很,敬业的靠在钦天监占星台上夜观天象。终于,他确定了最终的祭祀时日。六月初六,天贶节。

  但是,祭祀的仪式必须在建阳举行。对,旧都建阳。必须是建阳的神女殿。

  这奏报很快被方震批复了。准。只要能弄出黄金来,哪怕要借用他整个皇宫都不在话下。找出黄金地宫,这可是大燕国开国来的第一件大事,必须无比郑重的来对待。天贶节距今还有两个月光景,鉴于皇帝和太子不能离京,所以,神女天贶节祭天事宜,就交代给了晋王方耀祖。

  令月听到宫内总管来宣读圣旨,心头不免苦笑。该碰面的,终还是要碰面了。这个方耀祖到底干嘛躲着她?这么长时间她冥思苦想,不得其解,这回终于可以问个明白了。

  经过半个月的休整,建阳藩司来报,旧都神女殿恢复一新。可以迎接神女入住了。于是,浩荡荡的大部队择日启程,神女探索黄金之旅,亲王随侍,全程兵甲护卫,严阵以待。

  这一路,沿途共经四府十二县,时日漫长。可是,令月想问话解惑的计划落空了。一身亲王服饰的方耀祖似突然不认得她一般,一路上恭敬客套,疏远而冷淡。除了每日例行的问候,再无多言。令月越寻思越不对劲,难道自己好端端的真得罪了这人不成?

  历经车马劳顿,在大燕国的第一个春天,令月衣锦还乡,回到了建阳。

  她站在建阳神女殿历史悠远的长石玉阶上,在偏夏的暖湿阳光笼罩下,觉得自己和自己记忆的曾经有了融融的交集。她当年就站在这个位置,身为宸女,俯视红尘的吧……张嵇说的不错,建阳的神女殿有天京城神女殿取代不了的东西。虽然二者外观已接近惟妙惟肖,但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模仿不来。这也许,就是神力的积蕴吧。

  站在这里,令月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似想与什么遥相呼应。很多次,她感觉自己已走到了往事的边缘,可她闭上眼,却还是迷茫一片,没有任何的新的记忆。

  方耀祖是真的有问题。他似变了一个人,陌生而疏离。就算要作势给父兄看,如今天高皇帝远,也不用避讳至此吧?令月终于按捺不住,寻了妥当机会不顾形象的扯住了方耀祖的衣袖,“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倒是说个明白!”她低低的吼了起来,随之手下运功,死死制住了他。

  方耀祖挣脱不开,不得不停留当场。“没什么……”他侧脸垂头,干干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我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原谅则个。”

  令月端详四周,见他的心腹之人皆知趣的掩上房门、退避三舍,便悄悄的探头,凑到了他的耳边。“无毒不丈夫,不行你也想法弄个玄武门出来,我还可以装神弄鬼的帮你说道下!”

  方耀祖惊的身形一跳,几乎平移出三尺开外!“你说什么!”他压低了声音,瞪眼呵斥开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我岂能做!”

  “有什么啊?”令月毫不介意的回敬着,“只要你做的比他好,干嘛不取而代之!那李世民不也是千古明君吗?他若是妇人之仁,礼让三先的话,大唐岂有史书上的盛世繁华!皇家之人做事,要考虑社稷天下!不能局于一己之私!”

  说完这一句,令月都佩服自己了。这溜须拍马的功夫,相当有水平了!

  方耀祖瞠目结舌,久久没有言语。他伫立许久,终还是归结于一声长叹。“……你早些睡吧,我走了。”他言语间目光虽还在闪避,但语气明显舒缓了许多。

  “有一个人跟我说过,想那么多‘然后’做什么?”令月似自言自语的嘀咕着,“人生苦短,想做就去做。做了后悔,总好过后悔没去做。”

  “走了。”方耀祖轻声截住话,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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