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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金萱抬起头,对上宁德露出关切的双眼,那神色不似伪作,仿佛她们仍旧是多年前那一对的至交密友。不知怎么的,金萱忍不住鼻子一酸,有些想哭的冲动,她按下心中莫名的冲动,淡淡的点了点头:“谢谢姐姐关心,佑儿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腿仍不能下地,太医说……”她顿了顿,似乎有些哽噎,眸子中也难掩一个母亲的担心,“太医说骨头压断了,要是长的好还好些,若是长的不正,可能以后怕是会……”

  宁德打断她:“不会的。”她拍了拍金萱紧紧抓着握着五指的右手,安慰道,“佑儿还小,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骨头断了还会继续长的。他心肠又是那么的好,菩萨一定会保佑的。”

  金萱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几日后宫之中被胤祚之事搅得风声鹤唳,宜妃也没有心思关心她,便是来也只是翻来覆去的问胤佑那日之事,胤佑的腿伤在胤祚惨死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她一个人在储秀宫日日面对着胤佑垂泪,却是无人问津。胤佑虽是个阿哥,却并不得玄烨怎么关心,自己又不是得宠,如今太皇太后身子也有些不大爽快,因此太医院也不是特别的上心,常常也只是来了开了药就走,说是伤在骨头,并无什么药里可以促成的,只是靠自己养着不要乱动就好。现在得了宁德这样一句实心实意的关心话,她一时更觉得人情冷暖。金萱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太医也是那么说的,说是我们大人若是腿断成这样怕是以后就要瘸了,幸亏胤佑如今还小,骨头自己会长合的。”

  宁德微笑道:“是了,以前常听家里的老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妹妹不要着急,让七阿哥安生养着,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何况是压得这样厉害。”她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要好好谢谢七阿哥呢,祚儿虽然是去了,但好歹也是你们家老七救下的,他们兄弟能做到这样也是尽头了。”

  金萱无限惆怅:“到底没能救得了六阿哥。佑儿时常来找六阿哥玩,六阿哥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从来不望我们家佑儿的,说是同胞同母的兄弟也没那么亲的。不怕姐姐恼,我是真把六阿哥当作自己的儿子般疼的,那么多阿哥,格格中六阿哥,我看着,是将来顶顶有出息的,可惜……”她忽然觉察到自己失言,立刻把下面的话咽下,又拿了眼睛偷偷地打量宁德,怕说到她痛处。

  宁德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淡然地笑了笑。

  金萱试着想转移话题,她咬牙切齿道:“姐姐,说来说去,无论是你的六阿哥也好,还是我的佑儿也罢,都是那个丢鱼的人惹出来的。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他们三个都只是那么小的孩子,哪里会碍到她什么了,有本事就冲着我们大人来,欺负小孩算什么本是!我现在天天求佛祖保佑将那人千刀万剐,抽筋剥皮!每天看到佑儿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可怜样子,我的心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恨不能自己替他遭了这身罪去。”

  金萱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突突地跳着:“姐姐,现在宫里都在揣测往静观斋放鱼的是什么人,姐姐有什么主意么?”

  窗外突然闻着一声惊啼,似乎是连枝上的鸟儿也受不住永和宫里的冷寂而扑哧飞走,又似是一声哀怨的宛唱对着宫里的人告别。

  宁德沉色如水的目光斜斜地望了一眼那只离去的小鸟,转动着手中的青花瓷杯,她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说是鱼,其实却是鱼干。不过鱼还是鱼干都不是什么稀罕物,要从这上面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手,真的很难。又不是剧毒之物,便是自己宫里没有,去御膳房拿一下也是简单之事。满宫之中几乎人人都可以做这件事,只是像她那么有心,又是猫又是残楼,这样的心思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孩子,鱼,猫,还有静观斋年久失修这几个条件缺一不可。你说她要是想害我们,我们可是会为了一只猫儿去爬房顶的人?”

  金萱低声道:“照姐姐说得,做这事的人只怕真的是计详良久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为孩子保持了么?一想到这个人还在宫中四处走动,随时可能伤害到佑儿,我真是寝食难安啊。”

  宁德露出几分轻蔑的冷笑:“要说她计详良久,我看不见得。只怕她也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的可能性大些。这些事像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未必能现成准备得好。”她冷冷道:“既然从鱼上查不出什么,妹妹,我们就往她动机上想想吧。”

  金萱一时静了下来,红罗炭“毕剥毕剥”地烧着,偶尔扬起一星半点火星,那微弱的声音衬得殿里更加静如积极积水,连窗外化着雪的绵绵声响亦清晰可闻。

  她思拊了半天,才犹犹豫豫道:“难道是冲姐姐来的?可是又不像啊,如姐姐所说,她也未必算得准是六阿哥爬上墙去,若是六格格或是佑儿……”说到这里,金萱冷冷打了一个寒颤,若是佑儿爬上去的话,如今只怕死的就是自己的佑儿了。她只有这样一个儿子,又不想德妃那样受宠,若非靠了这个儿子,自己这个嫔位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能在宫中有所地位,大部分也是因为她是七阿哥的额娘的的关系。

  宁德瞧着她,提醒道:“你再往下想想。”

  金萱种种念头再脑中如雷电疾转,忽然“啊“的一声轻呼,险些惊叫出来。

  宁德冷笑着点了点头,止住她张口欲说的话。

  金萱难以置信地结结巴巴道:“姐姐……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宁德神色如常,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不怎么样,就先让人闹去吧。现在我们也没有确切的把握,也只能先看看再说吧。”

  金萱去了,宁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着金萱离开的背影被阳光拉下了一条长长的背影,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可是眼中的泪水却是已经干涸地流不下一滴来了。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这样了,宁德盯着地上若有若无的剪影闷闷地想着。从前戴佳氏金萱是她的知心好友,如今自己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却是旨在利用她去宜妃那里打探消息。从前自己不总是笑着,但凡笑了那必定是真心欢笑,如今自己却总是挂在一抹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微笑,脸上笑着,却并不是为喜乐。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摄敛了心神。眼前这一团乱糟糟的事已经容不得自己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了。自己对成嫔说的话半真半假,既然那人对祚儿做出这样的事,自己心再慈,也端端容不下的了。她不是神佛菩萨,学不来大悲无私,舍己为人。她是一个女人,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活在一起就好,也不敢有别的奢望。如今能长伴在玄烨身边,哪怕只是一个滕妾而已,跟着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她也已经满足了,可是为什么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了?胤禛,长安一个个的就这样离开自己,现在又轮到了胤祚,人人都羡慕她儿女双全,可是谁知道儿女离开自己时那一种剜心刻骨的痛苦,不论是生离还是死别。

  所以这一次她容不得自己再一味地哭闹了,皇上要清醒,因为整个国家都离不开他,她也要清醒,为的是不能就这样让祚儿凭白地消失。

  她按了按微微作痛的太阳穴,那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的下场。不是她不想睡,而是一闭眼睛梦里全是胤祚那天真无邪的笑容,拉着她的手说要去放鹞子,要她讲故事给他听,要跟着皇阿玛去木兰围场打猎……

  一想到祚儿,宁德的心就疼得快绞到一块儿去了,面上的淡定那是生生忍下来做给人看的,就为着不要打草惊蛇。可是如今她还是有些急切了。这事要是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是越来越拿查了,本来线索就少,又极像意外的事故,若非凭空多出些鱼来,这件事任谁也不会怀疑的。她蹙了眉凝神地想着:这世上的事说到底还是为名为利,胤祚,胤佑,还有六格格如果出了什么事,什么人获利最大?宁德咬着牙问自己。胤祚有事,伤的是自己,可是自己一向是低调无争的,犯不着任何人,便是有人嫉恨皇上对自己宠爱有加的,自己亦不是独宠,上有佟妃,下有章佳氏等诸女,便是在中间的宜妃也只有比自己更出彩的。宜妃,宁德有些惊觉,三个孩子中有两个是储秀宫的,祚儿也是从储秀宫里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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