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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五


  “那是骗鬼的话!”云老王爷挥挥手,对她道:“大喜的日子,不兴哭,你快给小丫头绾发,之后让她赶紧滚去福寿山,景小子估计已经走了,不能让他一个人将福寿都占了,怎么也要匀给小丫头点儿。”

  “到底是自家的孙女!我还以为容景才是你这个糟老头子的孙子呢!”南凌睿道。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挖了南凌睿一眼,“他比起强多了,若是可以,我老头子才不要你这个孙子,就要景小子。”

  “真可惜啊!谁叫你没容爷爷命好来着!”南凌睿故意气云老王爷,“我就算是根白菜,你也得算着。”

  “你个臭小子!”云老王爷抡起拐杖就要去砸南凌睿。

  “睿儿,不准气你爷爷。”云王爷出手拦住云老王爷的拐杖,训斥了南凌睿一句,又对云老王爷道:“爹,多少年了,您用拐杖打人这个毛病怎么还不改?”

  云老王爷哼了一声,“改不了了!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东西,当年我就该将你塞回你娘肚子里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个臭小子了,一窝子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

  云王爷立即噤了声。

  南凌睿撇撇嘴,也不再说话。

  云浅月翻了个白眼,这老少父子爷孙三人待在一起,谁能怀疑不是亲的?有些东西估计就是根里传下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这个糟老头子似乎不明白。

  玉青晴给云浅月绾完发,满意地看了一眼,笑着道:“好了!”

  “赶紧祭拜,赶紧滚去福寿山!”云老王爷吩咐。

  云浅月本来还想拉着她娘酝酿一番母子亲情,闻言被这句话扼杀了个精光。祖嗣的暗人现身,先是读了族谱,之后引领着她挨个祭拜列祖列宗。

  一番祭拜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出了祖嗣时,已经辰时,云浅月由众人簇拥着前往云王府大门口。

  云王府大门口早已经准备好车碾。云浅月由七公主和云离陪着上了马车,云老王爷年纪大了,不再去福寿山奔波,只云王爷带着云王府众人跟随云浅月前往福寿山。

  大约是城中的百姓都前往福寿山的原因,京城的街道异常的静寂。

  云浅月伸手挑开帘子向车外望了一眼,大街上家家门前紧闭,只零零散散几个人影在街上走动。她落下帘幕,想着每一件大事儿的发生前奏大抵都会如此。有些是巧合的征兆,有些是必然的征兆。她轻轻叹息一声,明日不知道是怎样的天翻地覆。

  “妹妹,你气色不是很好,不舒服吗?”七公主轻声问云浅月。

  云浅月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十五年过得真快,呼啦一下子就长大了。”

  七公主闻言掩着嘴笑,揶揄地道:“你是觉得快,我看呀,有人没准就一直觉得慢呢!那日我与景世子闲话了两句,他竟然说他等了多年,他终于及冠了,你也终于及笄了。若是再不到的话,他就熬不住了。”

  云浅月闻言脸一红,也笑了,“真是不知羞,这话也能随便说。”

  “都说景世子城府颇深,他的心思谁也猜不准。依我看啊,是很好猜才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将你娶回家。”七公主好笑地道。

  “我也想嫁给他,我们两心相通,明明很简单,可惜这偏偏是最难的事情。”云浅月也笑了,语气有些淡。

  七公主收了笑意,低声道:“我也觉得你和景世子最配,甚至天下人如今都觉得你们最配,可是偏偏你和皇室有婚约,父皇将那个婚约架住在了七哥的身上,若是换任何一个人,你们都会容易一些,偏偏是与你纠缠极深的七哥。你们才会如此难。”

  云浅月“嗯”了一声。

  七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暗了下来,又对云浅月低声道:“妹妹,你说二哥和四哥今日会死吗?”

  云浅月一怔,看向七公主。

  七公主微微抿着唇,看着她道:“我真不希望他们死。那一把椅子真有那么好?这些年我自认为我是活得最清醒的那一个人,清醒地看着皇宫内外的所有人挣扎,包括父皇。他坐在那个至尊的位置上雷厉风行呼风唤雨一生,可是到老了不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百年之后,他也不过是天圣史志上一个封号而已。日日不得闲,处处筹谋算计,我真没看到他那个位置有什么好了。”

  “我们是没看到它的好,但男人的心,和女人不一样。”云浅月淡淡道。

  七公主看着她,似乎很是不解,等着云浅月解惑。

  “女人的心,可以小到心里只装一个男人,男人的心则可以大到装下整个天下,包括女人。这就是区别。”云浅月声音有些清凉,“万里江山如画,歌载一世千秋,多少男人不想呼风唤雨,站在高处,谱写一世基业,在史册上千载留名?没有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七公主皱眉,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景世子呢?景世子对你之心,天下皆知。”

  云浅月忽然一笑,偏头看着七公主,笑问,“嫂嫂,你想说什么?”

  七公主摇摇头,“我就是不了解,这个天下间,总有例外的男人吧?我认识的这些人里面,二哥、四哥、七哥,以及那一众的哥哥弟弟,没有一个人不汲汲营营,想要那个位置,有能力的人就去争皇,没希望的人,就帮着有希望的争皇,最后无非是想谋得个王爵。即便是德亲王府的夜轻染,孝亲王府的冷邵卓,就连云离,他也是想尽全力保住云王府。这些年,我都能看得明白,但独独景世子,我看不透。”

  “怎么个看不透?”云浅月依然笑着问,“刚刚你不是说他的心思很好猜吗?”

  “他的心思很好猜和他看不透不同。”七公主摇摇头,慢慢地道:“那种感觉说不出来。父皇和七哥不准备你脱离皇家,他爱你,为你争,说得过去,他的心思摆在明处,敢于和父皇、七哥面前明目张胆地对你好,无视皇权,甚至是他将自己的高贵凌驾于皇权至上。让天下人都对他仰望。不是因为他是荣王府世子,而单单是因为他是容景而已。但正因为都摆在了明处,所以,才让人看不透。我有时就在想,景世子要的除了你外,还有什么。”

  云浅月眸光闪了闪,笑道:“嫂嫂觉得除了我,他还想要什么?”

  七公主看着云浅月的笑脸,见她笑得深,她心思一动,立即道:“妹妹,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将我的想法说与你听而已。若我说得不妥当,你听得不顺耳,全当我没说。”

  云浅月轻笑,“嫂嫂说得很好。我没听得不顺耳。你我是家人,又何必如此虚套。”

  七公主松了一口气,道:“我就是觉得有些事情看着越简单,背后越不简单。妹妹你是通透人,所有事情,你都比我看得明白,对于景世子,你也比我了解的多。想必我今日的话多此一言了。但我还是想说,景世子要的,应该是不只你。”

  云浅月笑而不答。

  七公主看着她,从头到尾,云浅月除了笑意深一些,再没多余的表情,她心里一叹,低声道:“夜氏江山百年,早晚有终结之日。对于谁坐那个位置,于我都没有干系。即便天下大乱,江山易主,那也是夜氏气数已尽。但我终究是希望哥哥弟弟们能好好的活着。”

  “嫂嫂的想法很好,那今日我们就一起为他们祈福吧!”云浅月淡淡道。

  七公主点点头,叹道:“也许只是期望而已,哪里能不染血?他们所做的事情可是谋逆大罪,父皇是不会饶过他们的,七哥和染小王爷在,他们不是对手,没有活路!”

  云浅月不语。

  “除非……景世子和你救他们。”七公主又补充道。

  “我不会救,容景救不救,我就不知道了!”云浅月摇头。

  七公主不再说话,面容露出伤色。

  云离一直坐在二人对面,静静地听着,此时见七公主神情,伸手握住她的手道:“别多想了,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选择,是谁都左右不来的。你早已经被皇上舍弃,云王府若是崩塌,有朝一日砍头,也不会少了你一份。所以,已经是这样,我们只求最好的结果吧!”

  “嗯!”七公主面上的伤色散了些,抬起头,对云离温柔一笑。

  三人都不再说话。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北城,前往福寿山。城外的路也无比安静。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福寿山脚下。

  云离挑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回头对云浅月道:“妹妹,这么多人和车辆,今日京中的百姓们怕是都赶来了这里。”

  云浅月顺着云离挑开的帘幕向外看去,只见山脚下已经积聚了密密麻麻的人,黑压压一片,将整个福寿山几乎添满。各府的车辆都已经早一步来到,人人衣着或华丽,或朴素,但脸上的表情都无一例外地一致溢满期待,一双双的眸子隐含兴奋和激动,她想着万人亦不为过,有万人观看她和容景的及笄及冠之礼,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成人礼的最大排场了。

  “来得真慢!”容景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浅月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在她的车辆左侧方,停着一辆通体黑色的马车,车前站着容景。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腰束玉带,腰间配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佩,通身上下再无多余点缀,却偏偏在万人中,有着异常的惊艳的倾世无双之美。

  云浅月又想起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云浅月正痴然间,容景已经来到了她的车前,对她伸出了手。

  云浅月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刚放进去,便被容景紧紧攥住。轻轻一拽,她被拽下了车,脚刚站稳,他便已经拉着她向山上走去。

  云离和七公主对看一眼,双双下了车跟在二人身后。

  在福寿山举办及冠及笄之礼本来就千古罕见。更加上又是这样一对传言得天下皆知互许终身的男女,更是罕见。

  这一刻,万人的目光都定在二人的身上。

  这一刻,关于玉子书和云浅月那些风月之事,移情别恋的传言尽数被人们抛诸九霄云外,每个人眼中能看到的只是那两个人,心中能记起的,也只是那“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轻。”,也只是那“此生只此一妻,非卿不娶。”的誓言。

  容景拉着云浅月的手,脚步轻缓,每一步走得极其沉稳,他面色依然是容颜如玉,如诗似画,但是这一刻的容景,还是与往日不同,没有了漫不经心,也没有了云端高阳的淡薄,他周身的气息都不再是闲散随意,有的只是似乎从他心底溢出的重视。

  从来未有过的尊崇和重视。

  云浅月偏过头,看了容景一眼。

  容景的目光一直看向山上,眸光沉静,似乎感应到了云浅月的目光,偏头向她看来,见她盯着他,对她微微一笑,声音如春风般的和暖,“云浅月,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成人,今日你我成人礼,我要一直握着你的手走上山,从今以后,你这一生,都会属于我,我也会属于你。”

  云浅月心下动容,不由得被他那一双暖如春风的眸子吸进去。但还是不想就这样被他一句话而打动,撇开眼睛,嘟囔道:“今早荣王府的膳食里面放了蜜糖吗?”

  容景轻笑,微微凑近她耳边道:“你说得对,放了蜜糖!”

  云浅月用手推了他一下,“离远点儿,多少人看着呢!”

  “不怕!”容景笑着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向山上走去。

  云浅月不再说话,跟着他的脚步。无论是山上山下多少人目光看来,她的手都被他握在手中。这样不合礼数,这样有违世俗,这样男未婚,女未嫁,男女授受不亲,但早已经被他们打破。即便是这象征了帝王皇权尊崇于世的福寿山,也不过是见证他们两心如一而已。

  云浅月不想去想这样象征皇权的福寿山,老皇帝为何会答应了容景和她在此举行及冠及笄礼。也不想去想这些日子容景在暗中做了何种的筹谋,才有今日他牵着她的手一起上福寿山,更不想去想关于夜天倾和夜天煜今日反了老皇帝,容景在这中间扮演了何种的角色,是帮,还是推动,还是冷眼旁观,还是作壁上观。更不去想,今日夜天逸、夜轻染、冷邵卓、容枫等等人都在坐什么?是在山上,还是在京中……

  这些她都不用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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