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穿越·宫闱 > 千秋素光同 >  上一页    下一页


  "你真的没有一点儿喜欢他?"贝儿绿眼睛闪烁暧昧的光泽,"比颜世则更多一点的喜欢?"

  蕙殊的脸红了又白,再不做声。

  "不过这没关系,"贝儿微笑,眼底有过来人的了然,她挽起蕙殊,和她手牵手走进客厅,"你还有的是时间做决定,等我们从北平回来再想也不迟。"

  第三记 怎堪误·却相逢

  也不知四少用了什么法子,颜世则真的没有再找来云顶皇宫。

  祁七小姐的出走并没有惊动太大,或是颜祁两家碍于脸面,对外只说七小姐有事远行。

  蕙殊栖身于贝夫人的寓所,就在租界最繁华的玛嘉仑路,楼下是四少办公的贸易行。整条街上汇集银行商号,入夜灯红酒绿,是往日颜世则也常流连的地方。起初住在里面,蕙殊很是惴惴,唯恐被人寻到。然而一晃三五日过去,无人前来惊扰,反倒无端失落。

  "你说他们会不会压根就没找我,巴不得我走了,省得眼见心烦?"蕙殊以手支颐,心不在焉地玩着笔。贝儿不理会,自顾忙着,此去北平要打点的头绪极是繁杂。见她不应,蕙殊越发没趣,悄悄绕到她身后,张望桌上信函账单。

  "全是德文?"蕙殊凑近看,"我的德文生疏好久了,真麻烦,四少怎么尽和德国人做生意?"说着便伸手去翻那信函,却被贝儿一挡,手上翻了个空。

  "说了别乱看,好奇心害死猫!"贝儿利落地将信函收起,横了蕙殊一眼,"没事就回去收拾行李,咱们后天就起程了,往后可没人鞍前马后服侍,你得学着照顾自己。"

  可蕙殊似一块麦芽糖,笑眯眯黏在她身边,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赶也赶不走。她又是极聪明的,做秘书那点事,只半日就学会了,余下便是问东问西,对事事都好奇。

  "就知道你们有秘密,瞒着不跟我说,信不过我。"蕙殊半趴在桌沿,拖长声调,闷闷不乐,眼珠却滴溜跟着贝儿身影转。贝儿将要紧的文件一一清点整理,锁入提箱,连同四少惯用的水笔信纸也都细心带上……末了转身问蕙殊:"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

  蕙殊根本就没在意她收拾些什么,被问得一头雾水。

  贝儿抄起她身后桌上的印章,顺手敲她额头一记,"印章都不记得!就知道你丢三落四!"

  蕙殊捂着额头委屈呼痛。

  "做秘书不是难事,最要紧却有两条,一要心细……"贝儿话未说完就被蕙殊抢白过去,"二要口紧,不该问的话不问,对吧?我早记得了!"

  然而贝儿正色看她,"小七,你要真记得才好。"

  蕙殊哦一声,明白她言下所指,低了头不再多话。今早一言不慎,险些触了礁,想来还有几分心虚。

  她委实是好奇--四少年纪尚轻,虽出身北平望族,家道却已中落。如今在这城中,他不显山不露水,看似个寻常生意人。然而他手中财势究竟有多大,过从交往之人都是什么来头,却连贝儿也未必清楚。即便以云顶皇宫的排场,也不过冰山一角。他自来此地不过三年,什么生意能有这般惊人利益?

  蕙殊出身富家,见惯飞黄腾达,却不曾见识过此等神通……何况如今乱世,一夜暴富或是转瞬破落皆属平常。暗地里,蕙殊也曾揣测过,如今最赚钱的莫过烟土。

  这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买卖。

  滚子商、膏商、运商都是各有行会的,其中财雄势大者,莫不与各地军政勾结,尤以滇川为甚。北平政府虽有销烟令,却不过是做做样子,只有南方政府明令禁烟,向来严查厉惩。

  看四少的样子,怎么也不像和烟土买卖扯得上关系。他身上谜团着实太多,用贝儿的话说:"知道早了,于你并无好处,该知道的时候自会让你知道。"

  正被蕙殊左一句右一句地纠缠着问,门房却来通报贝夫人,说有客人拜访贝夫人。

  贝儿只道是裁缝行里送来了订制的裘皮大衣,此去北平也该是入冬时节,务必备上大衣,便叫蕙殊下楼去看看。

  门房领进来个衣冠严整的矮个男子,拄一支手杖,见到蕙殊,便摘下帽子欠身行礼。

  蕙殊上下打量,看他肤色黧黑,轮廓颇深,举止彬彬有礼,口音透着不中不洋的古怪。

  这人开门见山要见"蒙夫人",令蕙殊吓一跳,立时便想起贝儿远在香港的前夫,莫不是那招人厌的蒙先生寻来了这里?

  "这里没有蒙夫人,你找错地方了。"蕙殊当仁不让拦在门口。

  那人欠身说:"我找一位名叫贝儿的女士,我是她从前的管家。"

  "亚福。"

  贝儿的语声从身后扶梯传来,音调莫名拔高,透出惊怔,"你怎会找来这里?"

  唤作亚福的男子抬头望见她,神色微变,冲口唤道:"太太!"

  这时蕙殊才从他身后敞开的大门,愕然瞧见外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车门半开着,四少从里边转过头来,看见蕙殊,微微颔首示意她过去。

  蕙殊望一眼贝儿,急步来到车前,"四少,是你领那人来找的贝儿?"

  四少目光深敛,也不说话,只示意她上车。司机将车开走,也不顾贝儿,将她单独留与那人。蕙殊转头质问四少:"这是怎么回事,蒙家还找贝儿做什么,她早和姓蒙的没有关系了!"

  "她仍是蒙太太,"四少淡然开口,"离婚书上缺了丈夫的签字是无效的。"

  蕙殊愕然,"他没签字?他不答应离婚吗?"

  四少没回答,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亚福来找贝儿是为传达蒙先生的遗嘱。"

  蕙殊震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蒙先生七天前出海,在南洋海面遇到飓风,至今下落不明。"四少语声很淡,却伸手覆上蕙殊手背,传递一丝安抚的力量给她。他掌心很暖,指尖却有些凉,"让贝儿单独待一阵,她不喜欢在人前流泪。之后你陪着她,我去安排,或许赶得上今晚往香港的船。"

  蕙殊早已听得呆了。

  贝儿……她不是恨着那个朝秦暮楚的男人吗,不是已离他而去吗?

  许多话想问,却不知如何问,脱口而出的却是傻傻的、无关轻重的一句:"她还去北平吗?"

  四少侧首看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悲悯与温柔,"真是个傻丫头。"

  "火车上的日子真真乏味,闷得人快要生锈。总算今日可得解脱,大约傍晚便能抵达北平。四少说晚间便可吃到德芳斋的珍珠丸子,那里的厨子是从前给王爷做饭的,想来你一定也喜欢……贝儿,我真想念你,不知返家后一切可安好?"蕙殊停笔,叹了口气。

  指尖本已冷得不灵活,火车又摇晃,草草字迹难看之极。

  习惯了南方冬季的温暖,当火车北上,越来越接近北平,便开始感觉到严寒肃杀。车窗外景物飞逝,广袤大地一望无际,铁轨旁尽是笔直的杨树林,车窗上已呵气成霜。

  蕙殊起身呵了呵手,看表已是午后,这时间四少午睡该已醒了。

  到隔壁包厢门前,列车员立刻热心上前为她拉开了门--她与四少孤男寡女同行,虽是各住一间包厢,列车员却似认定他二人关系非浅,每每见她,总奉上暧昧的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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