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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万叶千声皆是恨

  胡不归狐疑i望着笑得怪异却又憋到小脸绯红的秋水,小宇宙终于醒悟过来地爆发:“朕一诺千金,登基至今,虽亦有内宠,但不顾朝臣非议,中宫之位一直虚悬,只是待朕整顿好朝纲,如约前去接你母亲之时,朕派去的人踏遍当年北疆的每一寸土地,都寻觅不到她的仙姿。直到数年之后,才隐约在锦绣得到消息,说她早已香消玉殒,化为孤魂一缕,随风而散。”

  “娘亲福薄,若我能做主,我倒情愿她跟了你去,北地辽阔,豁达大气,后宫纵有纷争,却有你庇护相宠,说不定得享天年,不至落得当年那般惨死。”她轻轻叹,点点悔,娘亲的死,始终是长在她心中抹不去的一颗嫣红朱砂痣。

  “你……为何不再嘲笑朕的一厢情愿,白日做梦?”他悠远的目光溢出淡淡动容,望着眼前那张似曾相识的笑脸,一刹那迷惑。

  “阿呆叔叔,您如今辈分直追娘亲,秋水敬你还来不及,哪里敢笑。”她伤感褪尽,笑意骤现,直觉眼前的男子三分顺眼可爱了起来,话锋一转,好奇问道,“你既已登上大宝,坐拥北胡,又怎么会遭人暗算,惹到西域毒王,阎王敌使出他的镇门毒药三色罗叶对付你?”

  胡不归正了正神色,长话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半年前,叛臣胡煞趁朕率三军兵临雁回关下与锦绣大军对峙,见我国都空虚,京畿防卫薄弱,趁机起兵叛乱,南面称帝。掳走朕的生母萧太后及后宫嫔妃与各皇室成员无数,朕闻讯盛怒,当即与锦绣签订边关和解条令,承诺北胡退国三百里,年年进贡,岁岁来朝。翌日朕亲自率兵十万铁骑回国平乱,谁想,胡煞知我武功出神入化,天下罕有敌手,竟重金请得西域毒王出山,在太后衣冠上下了三色罗叶的毒。幸好扁鹊神医见识颇广,知此毒虽天下无解,却可用江湖至宝凝神珠化解。江湖传闻,十几年前,百变神医叶星士曾在无意中获得此珠,只是叶星士行迹诡异,并无人见过他的真实的面目。恰此时,衡王派使者前来与朕接洽,要与朕谈一笔大买卖,朕提出合作的条件,就是叶星士的下落。

  “秋水的真正身份,也是他告诉你的?”秋水眨了眨眼,终于恍然大悟远在千里的胡不归为何一眼识破了她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将她掳走。

  “正是!”他肃然点头,继续道,“想不到端王就是叶星士。朕抢了他的头颅,却发现他体内的血液并没有凝神珠存在过的痕迹。扁鹊神医道:凝神珠与体内精气融合,穷十二年之功,一身血液可变废为宝,能解百毒,且不论宿主死活,只要筋骨尚存,功效不改。”

  “你把我爹爹的头颅怎么样了?”

  “清风已秘密将他埋在乾陵之侧。”

  “以天地为被,与先皇做伴,星辰长明,日月同辉,爹爹必不寂寞。多谢你啦!”秋水豪气一笑,胸中郁积的阴霾顿消,“你其实早知我体内的血能解你身上的毒,为什么迟迟不下手?”

  “你若真是倾城的女儿,必不会眼睁睁看着朕去死。”他恻恻一笑,说不尽的张狂自信,神采飞扬。

  “怪不得娘亲说你当年年纪小小,实则诡计多多,玲珑七窍,尽多心思。”秋水哭笑不得地摇头,思及娘亲若是泉下有灵,是否会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奇思异想得从棺材中跳出来。她好不容易敛了敛嘴角溢出的笑,一本正经地问道:“只是秋水有些好奇,你究竟与衡王达成了什么默契?”

  “他日衡王与天凌帝王兵戎相见,不归两不相帮,亦不倒戈相向。衡王若登大宝,许退还我划与锦绣的北疆三百里沃野。”他淡然而笑,星眸微动。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内忧外患,怕是锦绣从此多难!”秋水长叹一气,辗转思及几乎孤军而战的景御,心头微微疼痛。

  “朕经此浩劫,后宫正虚。你如今已是我北胡护国公主,天大地大,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偌大的皇宫由着你自由折腾,锦绣的一切,都将它丢到记忆中去吧。”胡不归知她心有郁结,一时之间,亦不知如何劝起,只得勉强好言宽慰。

  “听起来主意不错!不过秋水早就腻烦了皇宫生涯,时常幻想畅游在山水之间,看日出林霏散开,云归岩穴回暝,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阿呆叔叔若真疼惜秋水,秋水倒想借你市集一席之地,开药庐一间,赠医施药,济世救民,北地风光别有洞天,秋水亦想闲来多多寄情山水之间呢!”两张八分相似的脸,一样明丽如画花的笑,胡不归分不清楚他落在她身上一束束闪烁不定的目光里,看到的是她的娘亲,还是她也秋水。她恍然惊觉,野外与狼对持那夜,胡不归藏在面具后面传过来的两道复杂目光里,点点尽是挥之不去的贪恋欲望。

  皇宫虽好,却终不是她可以留恋的家啊!她一口一个阿呆叔叔地滑稽唤他,不过是装疯卖傻地暗示他,容颜再相似,她终不是念念不忘的倾城呵!她满足不了那份牵绊了他一十七年的忘年畸恋!

  “不远远第避开朕,是放心不下他吗?”胡不归浸淫朝堂多年,翻云覆雨间,心思何等缜密!不过是被记忆中那抹金子般温暖灿烂的笑容与和那个和煦温柔的怀抱勾起了纠结在心底多年未能实现的绮念,秋水那点看似聪明的微末道行,他焉有看不同透之意。他的嘴角溢出一个似嘲若讽的苦笑,桀骜而立道:“的确,纵然锦绣与此相隔万里,北胡细作在锦绣钻营多年,朕得来的情报,自然又快又准确。”

  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又快又恨地搭上花锦川这条大船,顺风顺水地在锦绣的心脏之地硬生生插了一个钢刀。

  “阿呆叔叔说话,想来如此直指人心吗?”她开不了口承认,亦不愿违心地拒绝,索性微微地向上扬一下嘴角,顾左右而言他,聪明地四两拨千斤。

  暖日如金,点点金光映射下,到处都是透明温滑的春只碎片,连满室黝黑的家具亦泛起一层明润夺目的光泽。北胡四月的风一如锦绣的温柔,携带着香风一阵,缠绵悱恻地逶迤而过。

  那张轮廓鲜明的的脸,俊挺的嘴角分明带着浅浅的暖笑,白衣锦带地朝她走来。

  他说:“小东西,你是一忘解千愁,丢下朕一人,当真什么都忘记了吗?”

  她突然疼痛地捂着胸口,冲着落地罩外洞开的殿门口射进的几缕金光眯着眼发呆。一缕缕泾渭分明的金光里,无数细小的尘埃在肉眼下跃动着,飞扬着,舞蹈着,犹如一个个生命力极度旺盛的精灵,风吹不散,火烧不尽。她的脑海里转头一刹那彷徨:那些长长短短曾经立誓磨灭的记忆,她真的已经忘记了吗?

  沧海桑田,时间停止,星辰倒转,许多记忆会涤荡在时间的洪流地转眼灰飞湮灭,而有一些东西,如同烙在身上的印记,却是永不磨灭。

  天凌二年五月,传言帝与右相积攒数载的累累矛盾终升级爆发,天凌帝叶景御突列云锐安十项灭族大罪,亲率京畿一万天军围攻右相府,双方鏖战激烈。

  衡王叶景岚趁天凌帝尾翼空虚,手中三万亲兵暗人倾巢出动,将已然斗得疲倦的天凌帝困在右相府中。

  谁料,风云突变,先时已传呗天凌帝生擒的云相忽反戈相击,与天凌帝合兵一路,磨刀霍霍欲与衡王三万大军背水一战。

  幽闭小半年之久的威远侯携子关楚渝戴罪立功,执御赐虎符亲调御林军三万,与天凌帝里外夹击衡王大军,企图将衡王三万生力军一举歼灭。

  是夜,京都百姓从梦中惊起,只听得耳旁万马齐暗,杀声震天,金鼓齐鸣,炮声动地,黑压压一大片模糊的暗影四下里乱窜。冷月如霜,风似幽咽,瑟缩成一团的升斗小民们浸染在恐惧的梦靥中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天色微明,红日冉冉而起,方有胆大者偷偷开了自家房门的缝隙小心地一探究竟。

  战鼓早停,鏖战已歇,大街小巷,尸山堆积,四处滚动的头颅残肢夹杂着淋淋的鲜血与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烈焰腾起如山,余烟月余不息,若大的帝都城到处残垣断瓦,凌乱榛芜。昔日人声鼎沸的繁华恍如一梦,只余空空荡荡的死寂一缕交错着一缕,不住在阴霾笼罩的高空中盘旋,盘旋……

  天凌二年七月,在帝都一战中狼狈跳脱,化整为零的衡王叶景御率部众合兵大理,与大理布政司使江涛天、左相王鸣一同起兵举事。同月向天下广发檄文,文中称叶景御妖孽,非叶氏血脉而继大统,悖论理,人人得而诛之。

  天凌帝拍案而起,称其为霸江山,混淆视听,遗祸天下,上下诏讨伐,以伸神威。

  天凌二年秋,衡王军号称四十万,浩荡而来,一路北上。衡王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沿途守军多望风而降,开门献城。

  同年十一月,天凌帝下诏威远侯长子关楚渝为天军统帅,率领二十万天军挥师南下平乱。两军在南方枢纽之地应天狭路相逢,旷野交战数场,互有胜败,胶着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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