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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衡王的手下?”秋水眨了眨带了几丝疲惫的眼睛,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话间,心中迅速盘算开车,瞧眼前阵势,明显五人是冲着自己而来。自己小小一个弱女子,何德何能,竟变得如此抢手,她的嘴角下意识的向上弯了一弯,嘲讽地轻笑。

  “区区衡王,他还没资格使唤我。”紫袍男子轻狂一笑,面具下的眼神倨傲而充满挑衅,“你不怕我?”

  “我为何怕你?因为这个?”尽管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秋水亦敏感的察觉到了两道灼热而充满审慎的目光从面具后面挑剔地落在自己身上。她挑了挑秀气的弯眉,并不肯示弱,伸手指了指他脸上的在内,满脸蔑视地鄙夷,“只有卑微而缺乏自信的男人,才会靠狰狞的在内吓唬他人。只有内心怯懦而阴暗的小人,才会被着看似可怖的表象吓倒。”

  “哦?”紫袍男子被秋水一阵奚落,不怒反喜,挑剔的眼神中溢出一大片饶有兴致的白光,“美丽而聪明的女人,你的想法,还真是特别。怪不得锦绣的那几个男人,为博你红颜一笑而大打出手。你——果然值得。”

  “我欣赏你临危不惧的勇气,伶牙俐齿的小猫张牙舞爪实在有趣。却也别妄图激怒我。激怒我,后果将会很严重。”紫袍男子双手抱在胸前,嘹亮的声音在面具下发出一阵嗡嗡的振动,听得来水极不舒服。他低下头,望着秋水趿在布鞋之中露出半个雪一般洁白的脚背,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你不是锦绣的人?”深红的面具将他的整张脸尽遮了去,秋水看不到他掩在面具下的神色,却抓住他话语间微留的破绽,心中灵光一闪,豁然开朗。她突然澄澈的目光澹澹地落在他腰间金黄的美玉上,意态无比从容:“我早该想到啦!你腰间的那块岫岩玉,本是北胡的特产,岫岩玉向来以深绿、通透少瑕为上品,你腰间这块通体金黄的岫玉更是世间罕有,百年难得一见。如此国宝,怎么会轻易流落到他国。”

  “听说北胡有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名叫慕容恭,貌柔心壮,音容兼美,常为面相柔美,不足以威赫敌人而苦恼。后不知何人献计,真实性每次打仗,不着铠甲,紫衣锦袍,脸着面具,犹如天纵神人一般,可是你?”秋水长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祈祷,这般天降神石,砸落脑袋的巧事,千万不要被自己倒霉地遇到。

  “叶景御竟将你这蕙质兰心玉貌绛唇的宝贝当成了墙角的野草随意丢弃,扔在飞凤宫中不闻不问,简直愚蠢之至!”紫袍男子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话锋一转,说不尽的犀利威严,又似暗暗地警告,“可是聪明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走吧。”若是眼前的紫袍男子真是北胡派来的慕容恭,楚渝哥哥曾在两军阵前斩杀北胡士卒无数,如今两人狭路相逢,慕容恭人多势众,未必肯放过关楚渝。紫袍男子有备而来,瞧几人呼吸吐呐,轻而匀称,俱是内家高手,她只有趁着关楚渝尚未回来之时,将潜在的危险引开,自己再寻个办法慢慢脱身。

  “怎么?不等你那位青梅竹马的楚渝哥哥啦!还是怕我吃了他?”紫袍男子哈哈大笑,神色间极为自得,“本公为只有利用端王的头颅才会乖乖让你就范呢!”

  “那个在宣武门外抢走端王头颅的紫袍客就是阁下?”秋水明眸一抖,身子霍然从青石上立起来。脚底磨出的水泡蓦然受力挤压,一股钻心的疼从她的脚底迅速往上传来,激得她眉目紧皱,身子如扶风杨柳,不住微晃。

  “啧啧——”来者正是宣武门外救走关楚渝,抢走端王头颅的紫袍客宋少祁。他见秋水盈盈而立,身如弱柳扶风,已知中个缘由,眯着眼才话没说,朝前快走两步,伸出健壮有力的双手将摇摇欲坠的秋水揽在怀中,拦腰抱起,叹道,:“关小子真不会怜香惜玉。既然叶姑娘肯甘心与我合作,我做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黄沙漫道惊风起

  “我们走!”他朗朗朝后大喝一声,抱起佳人,头也不回地向前大步走去。

  “放开她!”身后突然冒出一声大喝,似有千钧地穿透吼吼的天际,如巨雷般落在宋少祁的耳中,有焦急,有愤怒,有惊诧,也有痛惜。

  “小子,你在秋云霁手下作战之时,堂堂虎威将军竟没教你应用何种姿态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宋少祁咄咄的目光如嘲若讽地逼迫过来,迎面击上关楚渝愤恨的目光,并不肯退缩。他知秋水疑惑,故意暧昧地将面具贴在她如云的鬓角,将嘴唇凑在她耳根子旁,悄声道:“宣武门外,我从你家皇帝手中救出的他。”

  秋水不知两人之间还有这段故事,此刻却也不及追问,见自己的决定还是迟了一步,关楚渝不偏不倚地从树丛后面跃了出来,知他的脾气倔强如牛,自己无论如何亦是劝阻不了他,只得出声提醒抱着自己的宋少祁:“君子诺重千金,你答应了我,放他走的。”

  “君子重诺,可我却是小人呢!”宋少祁眨了眨面具下目光如炬的眼睛,双眼闪烁不定。

  “你不是。”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失国。云秋霁曾教过她,带兵打仗重的是个对部下的“信”字,若失信,则军将溃不成军。她不能肯定他究竟是不是那个骁勇善战的慕容恭,可他身上那股锐不可当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一个普通人装不出来的。短短三个字,压下她藏在心底所有的筹码,她目光定定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狰狞如厉鬼的面具,只许胜,不能败。

  “好!”面具下的脸默默打量着她良久。半晌,这才大喝一声,冲着身后的四人不容质疑地命令:“放他一条生路!”

  清风、墨雨、擎雷、虹电齐齐应了一声,将自己的身子变做一堵铁墙铁壁般的人墙,如银河横贯天际,拦在关楚渝与宋少祁之间。

  宋少祁抱着怀中的秋水,不待关楚渝攻来,先行提气飘然离去。宋少祁身法极快,耳边刮过的山风虎虎如生,风如利刃打在秋水的脸上,两颊刀割般生疼,她下意识将脸埋在宋少祁温暖的胸前,华贵紫袍包裹下的男子身躯强健壮硕,肌肉**,耳鬓相磨间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宋少祁朗朗的笑声裹在山风中扑面而来,得意至极。

  视线朦胧跳跃中,关楚渝惊慌失措的脸瞬间变色,想也不想地朝面前四人全力攻出致命的一招,却被四人轻轻避过之后回身攻出的一掌掀翻在地,嘴角溢出满满一口红如夕阳的鲜血。他不肯服输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摆出拼命三郎的架势,不要命地再次朝四人扑去……秋水瞪大了忧虑惶恐的眼睛再要看时,宋少祁身影迅捷如电,几个起落,已经远远地将那青山绿水甩在了身后。视线模糊中的关楚渝,只剩下一个渺小的黑点,瞬间消失在河岸的另一边。

  她在宋少祁不住晃动的前进中深深地朝后望了一眼,似乎要将身后的冲天而立的数峰青山深深地镌刻进记忆的深处。别了,锦绣。十六年来,她从未好好地看过这一片满目繁华的锦绣大地,她带不走一片西天自由游弋的云彩,只能带着这最后一眼的遗憾等待遥不可知的归期。

  身后是欠下的无边孽债,叶景御、叶景绍、关楚渝……一张张俊朗的面庞较差而现,重重叠叠成一双双灿如流星的眼睛,幽深如潭的是景御痛苦的呐喊,温润如玉的是景绍缠绵的低语,澹定坚毅的是楚渝无怨无悔得付出。前方路漫漫,劫掠自己的男子身份存疑,目的存疑。等待她的,将是无法预知的人事和无法预知的命运。

  黄沙漫漫,烈日如金,热浪滚滚而来。偶尔有一两株被尘土掩盖了匍匐在地的厥类植物懒洋洋趴在黄沙中,那点泛黄的绿意都成了眼底不可多得的奢侈,让被这漫天的黄刺激得疲倦麻木的眼睛蓦得一亮。

  风干劲十足地夹带着数不清的砂砾飞石,一次次怒吼着,咆哮着,肆虐着,抛下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巨响,转眼从耳旁向前冲去,又转眼叫嚣着回旋,永无止境,不知疲倦。

  一行六人,五马一车,疾驰着从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迎面向前奔去,马蹄过处,身后卷起阵阵翻滚的尘土,顿时迷离了马上众人的视线。

  秋水脸色发白地蜷缩在陈设简陋的车厢内,双手紧紧地抓着车厢内壁的扶手,不让自己在剧烈的颠簸中昏厥过去。马车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振碎了她所有的骨骼,钻心地疼痛。与她并肩而坐的宋少祁则显得淡定沉毅得多,在晃荡得犹如地动山摇的车厢里,照样将双手抱在胸前,岿然不动地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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