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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清风知他心意,立刻快步走到房间一隅摆着的一架纤巧雍容的黑潦束腰单环卡子花高花几前,伸手握在花几上摆着的一株造型苍劲的盆景容器,用力朝右转了一圈。只听“咔”的一声,一旁靠墙而放的一座硕大的博物架轰然动了起来,露出一个一人多宽的大洞来。

  宋少祁应声而起,接起脚边的紫袍,侧身钻了进去。清风、擎雷、虹电三人紧跟在宋少祁身后,鱼贯钻了进去。博物架应声闭拢,房间里恢复了月才的静默,仿佛这诡异而神秘的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入内是间建于地底,约摸五间来阔的大屋子,四周垒石成壁,异常坚固。里面一应家具都无,空空旷旷的,只有墙壁上常年点了照明用的火把,蹿高蹿低的火苗将这密闭的屋子照得一室通亮,晃如白昼。

  房间最里端,定定摆了一张紫檀雕花翘头案,案上端端一个粉彩百花落地盆,盛着半盆辨不出味道的药水。

  端王的头颅静静泡在药水中,鬓发散乱,双目紧闭。想是死亡的时间久了,微微散发着一股腐败的气息。紫檀雕花翘头案一侧地上,七七八八躺着几只头大口阔,形体壮实的大獒,黑黄的眼睛紧闭着,身子僵硬如石,已然死去。

  一身夺目紫袍的宋少祁肃然立在翘头案前,定定望着眼前那个充斥了陈腐*糜烂味道的头颅,终沉声吩咐:“再牵一头来。”

  虹电领命,闪身如电而没,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已不知从何处又牵来了一头其形如虎的栗色巨獒。巨獒似乎野性尚存,不住吼叫着,吠声如狮吼虎啸,足震山岳,令人望而生畏。

  宋少祁不语,缓缓伸出右手,用力挤破指尖,朝巨獒口中弹了一弹。先时还生龙活虎的巨獒不知何故,立刻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瞬间蔫了下来,很快就躺侧在地上,任它如何用力,却再也爬不起来了,口中凄凄地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四人冷眼瞅着不断在地上呜咽的巨獒,静静观察着它身休的变化,看它的毛发由栗色变为棕色,再由棕色转为黑色,不一会儿,眼珠亦由黑色变为了妖魅的红色。

  “可以了。”宋少祁一声令下,虹电移步来到翘头案前,不知道从端王的头颅中取出了点什么,弹指往地上的巨獒口中喂去。

  几个人摒神凝气,齐刷刷盯在巨獒身上,不放过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巨獒四肢突然一阵猛抽,原本还似平稳的呼吸忽然转为急促,很快气若游丝了起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那巨獒便伸直了双腿,身休倍硬,一命呜呼了去。

  擎雷“唉”的一声恨恨长叹,一拳打在石壁上,发出一阵闷闷的响声。清风与虹电俱是一惊,满目担忧地望着宋少祁看不出喜怒的脸,忧虑地道:“主子……”

  宋少祁高大的身子如一座线条硬朗的石雕,稳稳地立在房间中央,目光一动不动盯着那条业已死去的巨獒,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打出一块块或明或暗的光斑,一刹那失神:“凝神珠竟不在他身上。莫不是……天要亡我……”

  “主子莫气馁,世事无绝对,虽然二十年前,江湖传言凝神珠在百变神医叶星士手中,但事过境迁,这二十年间,难保凝神珠不被他转送给他人。”清风见从来遇事淡定从容,泰山压顶而不崩的主子,今日也为凝神珠之事而弄得意志消沉,忙出言安慰。

  宋少祁如遭当头棒喝,被清风一语惊醒梦中人,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恢复了原先的澹然深沉。他清了清嗓子道:“不错,凝神珠乃当世之宝,肯让嗜宝如命的叶星士甘心将它双手奉上的,定是他心中最最重要之人。”

  “看来,我们需要去衡王府走一趟了。”宋少祁定了定神,目光如炬地扫过三人静默的脸,嘴角绽来一个极为冷俊的笑容。

  太阳连续几天都大得出奇,整日整日抖撤了精神高高挂在湛蓝的天穹上,将锦绣大地照耀得暖烘烘的。受了阳光的日日滋润,连日积梭的雪早已悉数化得干净,皇宫褪尽单薄的缟素,依靠着重新更换的花木与各色绸带的点缀,瞬间万紫千红了起来。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得恍惚了,竟让人生成几分迷离的疑惑来。月儿一身清爽的素绒绣花袄,配着紫俏翠纹裙,腰间一条宝蓝色宫绦,在右侧前方扎了一个香色垂金如意结,端端坐在簌玉斋密室内的酸枝雕花鼓墩上,膝盖上放了一个盛针线剪刀等小物件的竹编小篮子,正低着头绣着一个五色香包。

  “哎呀!”她突然眉目轻蹙,低低叫了一声,迅速停下手中的针线,将自己的右手食指放在口中紧抿。

  秋水正歪歪靠在小榻上,抓着一本《四州志》聚精会神地看着。见月儿突然低叫,一个翻身,从身下垫着的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上坐起,问道:“又扎到了?”

  “娘娘,月儿手笨。”

  不过是做点简单的针线活,一个时辰内,她已成功地将自己的食指扎到了五次。这对日日拿惯了针线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耻辱。月儿将手指从口中抽出,羞愧地低下了头。

  “说了不叫娘娘,唤小姐。”秋水见月儿无什么大事,扭了扭腰肢在床榻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将那条价值不菲的锦被垫在身后。挽得松散的堕马髻上插着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被击得丁冬做响,发出一阵好听的金属撞击声。她好笑道:“不是月儿手笨,是月儿身在此处,心却飞在了不知何处。”

  她口中说着话儿,将雨才丢在身侧的书本又重新捡在手中,闲闲地翻看。

  “这段时间出不去,过得都忘记了日子,月儿只是想念……想念哥哥了。”月儿的脸更红了,娇嫩的脸颊上浮起一片绯红的胭脂色,艳如云霞。

  “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红衣。”秋水翻了翻眼睛,朝月儿手中的香囊瞟了瞟。香囊上两只业已成形的鸳鸯引颈击水,相依相偎,令人浮想连连。她戏谑而笑:“想念哥哥?怕是情哥哥不成?”

  “小姐——”

  ”月儿不依地朝她微嗔,脸上的红却从眼角向下蔓延到了整个脖子,见秋水取笑,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

  “张德贵不是你哥哥吧?”秋水见她如春草轻轻拨动心底的琴弦,少女怀春般羞羞答答,已知自己料对了七八分。

  “小姐,你怎么……”月儿惊,来不及掩饰,吓得跳了起来,膝盖上放着的零碎东西连同手中未绣完的鸳鸯荷包一起落到了地上,发出一片杂乱的响声。

  “其实第一次在秋雪园,小姐我已经猜到了你们的关系并非兄妹那样简单。张德贵看你的眼神痴而不觉,只有……只有皇上那个傻瓜才看不出来。”秋水一想到景御,眼角的笑容逐渐隐去,声音亦涩了一涩。

  或者,景御不是傻瓜,只是那时候,他的眼睛里空间狭小的,容不下另外人的存在,所以才会对张德贵眼中浓烈散发的痴,视而不见。

  “小姐,月儿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月儿死不足惜,可是连累德贵哥哥也要送命。他已经为月儿牺牲了太多太多,月儿不能再欠他了!”月儿突然直直跪倒在地,交错挪动两膝,将自己的身子移到秋水的身侧,不住地磕头。

  锦绣宫规森严,宫女不得与太监私相授受,一经发现有菜户对食者,将双双处以绞刑。故月儿被秋水这突如其来的一吓,魂先去了一半,慌得她小脸煞白,不迭地为两人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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