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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是。”年轻的皇帝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扶起穿着亵衣的青画。

  “青持,我怎么到了……青云?”这青绿的纱帐和宫女的服饰,无一不是青画在青云宫里的 故居所特有的,她不敢相信,只是一觉的工夫,她居然回到了青云的皇宫?

  青持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坐到床边,拉过搁在床边架上的外衣替她披上斗你已经昏睡近月。

  “书闲她……”

  “书闲她留在朱墨。”青持稍稍皱眉,细心地把青画外衣上的衣扣一个个系上了才松了口气。

  “青持,发生了什么事?”

  “你昏迷那日,朱墨昭仪入狱,连带着墨云晔也因为和昭仪的师父合谋的事曝露自身难保, 朱墨已经乱了,书闲便早早送你回来,避开乱局。”

  青持短短数语,风淡云轻地概括了青画昏迷的这个月发生的事情,青画却彻底呆滞,想容和墨云晔的关系她不是没有猜到,她对自己的敌意她也早就知道,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么多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到最后居然能凑成一条完整的线:书闲对她的敌视、书闲和想容的明争暗斗、以及她入主东宫后对想容的亲近、墨云哗和想容的关系,还有甘苗和想容的关系,乃至于“青画”的身份疑点,究竟是怎样的心思缜密,才能把这一切串联起来,扳倒深得皇帝信任、几乎是帝师的昭仪想容?书闲的心思,究竟有多深?

  如果想容和墨云晔联系再紧密些,如果书闲得不到墨轩的信任,如果……有无数种可能,只 要有一环出差池,书闲就是满盘皆输,性命难保。

  “青持。”

  “是。”

  “我想……”青画本来想好了开口要回朱墨,可是对着青持脸上温驯的神情却怎么都开不了 口。

  “画儿……”青持打断了青画的思绪,他轻道:“婚期定在下月,可好?”

  青持不大笑,他的眉眼都过于凌厉,哪怕是笑了也多半是带着点儿磨下掉的僵硬,很久之前宁锦曾经花了好些力气去逗他笑,最后因为笑着太过别扭而不了了之,而如今,卸下了宁臣那丑陋面具的青持,依旧没有学会怎么笑得自然,不知道是因为个性使然,还是……情境。

  青画僵在床上,一时间找不到言语去应对,婚期、大婚、和青持。

  青持就坐在床边,努力笑着,眼眸中带着一丝颤意,就是这一丝丝的波纹阻止了青画一点点 的小心思,她悄悄抓了把身下柔软的锦被,不知从何开口。

  青画的沉默对青持的打击不小,他的眼里暂态有了一丝狼狈,急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你好好休息,我不急、不急的……”无论是彼时的一代剑客宁臣,还是现下的青云帝王,他都没有变过。

  “青持!”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门口,青画咬咬牙开了口,“你停下!”

  青持的脚步停滞在门口,却没有回头,他只是轻声道:“不必开口,不要当成是负担……”他很狼狈,狼狈到不敢回头,明知房里的人是他牵挂了十数年的人,明知道假如他坚持,她必定不会忍心拒绝,可是骨子里的自尊却不容许他抛开一些东西,里面的那人他默默追逐了那么多年,他怎么舍得让她陷入两难?他逼不下手的,六年前他一搏差点玉石俱焚,六年后他早已没了一丝一毫的勇气,也许,也许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青持,你停下。”青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青持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青画低下了头,不知为何眼泪又涌上了眼眶,趁着那个向来沉默的男人还没狼狈逃走之前, 她轻声开口:“青持,我中毒了,天残无药可解。”

  青持的身形微微颤了颤,“我知道。”就因为知道了,所以……急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我知道!”青持的眼眶通红,几乎是低吼。

  他这副模样惹得青画想笑,心头的阵阵酸楚又席卷而来,她叹了口气斗青持,青画无父无母,无根无才、无权无势,能给你的只有一份心意。“天残”毒发的那一刻,任凭她再不舍,终究拗不过老天。

  宁静的午后,青画的话语轻飘飘地回荡开来,青持一直紧绷的后背在僵持了好一阵子之后,终究是放松了,午后的阳光透过回廊投射到房门外,青画披上衣服眯着眼望下门口,正巧对上猛然回头的青持的目光,午后零碎的阳光跳跃着落到他的眉梢眼角,碎成了一缕缕,绚烂无比;很久以后,久到青云和朱墨都已经换了帝王,青画依旧记得那一日,青持眼里乍然浮现的光晕,这光晕比阳光更甚,暖了她许多年。

  结果日落黄昏,青画都静静地待在房里,不是她不想出门,而是暂解“天残”的解药已尽,她的知觉又开始慢慢抽离身体,先是腿脚一点点失去控制,而后是双目渐渐模糊,听觉渐渐丧失,只是短短半个月,她就只能坐在窗边晒太阳了。

  前一日,探子从朱墨带了个消息回宫,说是朱墨摄政王正囤积兵力,准备大举兴兵,朱墨皇帝墨轩联合青云不成,转而去求朗月结盟,却被朗月的皇帝四两拨千斤挡了回去,两方实力乃是天壤之别,但是朱墨摄政工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动手。

  而今青画关心的唯有书闲,朱墨时局乱作一团,书闲一人位居朱墨一国之母,她此刻究竟怎么样?

  “锦儿,想不想报仇?”青持早晨曾经这样问过她。

  青画的心在那一刻狠狠抽痛了,朱墨时局大乱,假如要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她已经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可以借用的是青云一国之力!只要,只要稍稍推波助澜……无论是墨云晔还是朱墨,她都可以子以重击,可是这必须搭上的是青云的国策,她还能自私地利用青持吗?她的犹豫写在脸上,微微麻木的手被青持握到了手心。

  他说:“锦儿,不要想太多。”

  “不要了。”良久,青画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轻轻埋头进了青持胸口,闭上眼努力忘却眼里的模糊,事到如今,宁锦的仇人是墨云晔无庸置疑,但是宁府灭门的真相却依旧是扑朔迷离,如果是宁锦的仇恨,她拿什么资格让青持为她报这一情债?她已经欠他太多、太多,宁锦何其自私,对宁臣视而不见;青画何其自私,生命走到尽头才应了青持的婚嫁盟约。

  “锦儿……”

  “婚期,还有几日?”青画在青持怀里睁开眼,悄悄抓住了皇袍一角蹭了蹭。

  “十五日。”青持皱了眉头,皇室的婚宴准备起来繁文耨节数不胜数,一个月实在是紧锣密 鼓。

  “提前,好不好?”

  “锦儿?”青持的声音温柔,却透着遮掩不了的笨拙仓促,青画忍不住在他肩头笑出了声,“我 急着当新嫁娘,好急,不许笑话我,不然罚你带三个月宁臣面具……”

  青持的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微妙的触感让他连透气都记着,这份亲昵让他忍不住微笑点头,“嗯。”提前就提前,大不了日夜兼程。

  “记得请书闲回来。”

  “嗯。”

  “你老是憋着气,抱久了,会不会憋死?”

  “嗯。”

  “宁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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