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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你为什么不早说?”青画皱眉,“这是……”

  “欺瞒。”想容接下了她的话,轻声叹气,“画儿,鬼神之事也看缘份,找个完全合乎阴阳五 行的人不容易,一开始我看你是个痴儿,还曾经有过几分犹豫,后来你痊愈,我便向陛下建议 了由你来继承夺天舞,你若要怪我欺瞒,我也是追于无奈,资质符合的人可遇不可求。”

  鬼神之说,想容用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概括了青画此时此刻浑身的不舒爽,如果是宁锦,她是 绝对不会信的,可是青画却不敢怀疑,在经历过借尸遗魂这等毛骨悚然的鬼神之事后,由不得她 不信,然而信归信,她却不打算真去接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负责到验兵典。”

  想容笑了,“好。”

  半个月,青画在花容宫里度过,验兵典还有一个半月,青画想过墨云晔会出什么乱子、想过 墨轩会有什么动作,却没想到见到了个意料不到的人,或说是……意料不到的两个人,这两个人 的出现;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事情,全乱了。

  那天日光明媚,风轻云淡,朱墨个皇宫里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青画在花容宫里待了大半 个月,除了练习“夺天舞”、就是偷偷查记录相府当年案件的文献,并不见外客,加上她本来就属 于客居在外,所以宫里来了位尊贵的客人的事自然是与她无关的,那位客人虽然尊贵,墨轩也只 是叫了想容和书闲作陪,并没有叫上她。

  青画自然是乐得自在,想容是位严师,难得她不在宫里,青画悄悄松了一口气,正想去御花 园闲逛,不想却被采采拦住了去路,采采从外而来,行色匆匆,见了她要走,她眯眼直笑,“郡主, 陛下让你去见贵客。”

  青画一愣,迟缓地点头应了,跟上了采采的脚步,很意外的,采采并没有带她到接见来使的 正厅,而是去了御书房,青画在心里小小地存了一点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对于一个不得不请上 书闲和想容一起出现的“贵客”,御书房相见未免太过小气了些,除非这个客人是什么外戚,或者 是已经在正殿接过风,这御书房之会纯属是为了……见她?

  临到御书房门口,采采盈盈一俯身道:“郡主,陛下吩咐奴婢们不能擅自靠近御书房。”

  “嗯。”青画默默应了,临进门的时候看了御书房前不远处几个荷塘一眼,时值初夏,荷塘 里的菡萏花开了,花白如棉絮,衬着已经能让人有几分晕眩的阳光,棉絮一般的白带了一抹明晃 晃的颜色,绿叶清水,水上几抹纯白,让人真真切切起了热意。

  御书房今日难得没有半个守卫,连个通报的太监都没有,青画在原地稍稍喘了口气,叩响了 御书房门。

  门被人轻轻从里头开了,青画从光亮的地方一下子进到略显昏暗的地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眼睛,黑暗中,她听到墨轩含笑的声音:“怎么,郡主倒不好意思起来?”

  书闲和想容都不在房内,她疑惑地睁开眼,第一眼见着的是一抹衣摆,那人穿着一身的白, 手里带着个玉笛,那笛子……她是认得的!青画彻彻底底适应了光线,她瞪圆了眼,盯着安坐在 御书房里那个银发童颜、玉笛在手的男人,惊讶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司空!

  她想过会是青云宫里的什么人来访,会是青云的老皇帝?甚至想过是墨云晔,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形下遇见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的人。

  司空,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她在他身边足足五年,却从来没摸清过他的性子,他传她蛊术医术、治疗她早年已经半废的身体,时而庄严如一代大师,时而却……半年前,更是对她的告别避而不见:而此时此刻,他正睁着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眸,静静看着她,银白的发丝柔顺地贴在他的鬓边,平添了几分沧桑,独独那双眼睛是睿智而明晰的,被他盯着,会不由自主地畏缩。

  他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青画顿时局促了起来,一时间脑海里闪过许多种感情,再见司空有喜,突见司空有惊,对司空冷漠的表现有胆怯,对他的突然来访有疑惑,她呆呆地站着,一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好半天才从喉咙底挤出一句话:“师父……”

  师父,这一声称呼她过去的五年时间她其实叫得不多,她还记得五年前司空逼着她选择是叫他先生还是师父的模样,可是真拜了师,他又不大愿意听她叫师父,说是叫老了,未了发现实在找不到适合一个十岁的孩童称呼他的、更贴切的称呼,这才勉强同意了,而如今,对着她一声师父,司空的眼里突然起了一抹奇异的光芒。

  “画儿,半年不见,怎么生分了?”只是一刹那,司空的眼里有了笑意,他朝她招招手。

  青画会意,配合地走到他身边,任由他的手落在她的头上,一点一丝地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拨理顺畅了,又挑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他有些斑白的眉梢微微翘了翘,淡道:“中过毒了?”

  “嗯。”青画一愣,倏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婚宴上的青莘,或者是陵香花。

  “谁?”司空护短,青画是见识过的,四年前,她曾经为了救一个上云闲山庄求救的男子割 伤了手,不小心染了那男人身上的毒,结果那男人虽然是提着千两黄金上门,司空硬是没救,反 而是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误打误撞治好的,那男人的毒才解,司空就派人赶他出山庄,也不知道 他是不是活了下来。

  “是我自己不小心。”

  司空没有接话,只是睁着他那双一看就是邪门歪道的眼睛回头看了墨轩一眼。

  青画默默把他还搭在肩上的手抬了下去,帝师司空,这个名头青画是出了云闲山庄才知道究 竟有多响亮,墨云晔、青云的老皇帝、墨轩,乃至于想容,每个人都对“司空”两个字敬若神明, 无论是“青画郡王”,还是传闻中的“太子妃青画”,都远远比不过“司空嫡传青画”来得让人瞩 目;她想不明白,他长得倒是一副仙风道骨没错,只是那双眼里的邪气精怪,难道真的没有人见 到过?

  司空的话音未落,青画就惊讶地发现,墨轩本是坐在御书房主座之上,居然因为他这淡淡地 一眼突然站起了身,对着他恭恭敬敬点了点头,抱拳行礼道:“朕仰慕司空先生才学已久,不知司 空先生可否留在朱墨,助朕大业?”

  司空但笑不语,银白的长发盖住了他的神情,说不清的疏离。

  墨轩有些尴尬,犹豫片刻道:“司空先生远道而来想必是累了,朕已经派人准备了清静的别馆, 想必司空先生与郡主有许多旧情要叙,就请先生先到别馆休息吧。”

  所谓别馆,其实也不过是宫外独立的一个小庭院,这别馆毗邻宫殿的精美小院,处处花开、 步步草绿,几个管事的太监把他带到门口,就规规矩矩地跪礼告退了,只留下青画默默跟着司空 进了院子,绕过画廊,最后到了花架下站住了。

  司空不开口,青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脸色不大好,青画大概猜得出来,是因为她的 脸色不好、中过毒又不肯老实交代,只是墨云晔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想让他插手,所以只得悄悄 拉了拉他的袖子,讨好地笑了笑,“师父,您怎么突然来朱墨?”司空揶揄抬眉,不动声色。

  青画心里更加忐忑,看他这副风雨不惊、雷打不动的样子,她顿时泄了气,执拗起了性子皱 眉道:“师父,我想自己处理,您别插手。”不让他插手,原因有两个,一是她与墨云晔的仇乃是 私仇、家仇,掺了外人始终不是个办法,但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她亲眼见到所有 人对司空的敬仰之后,她是绝对不能让这么一个每个君王皆想得之、用之的人偏向任何一边的…… 他这一偏,乱的恐怕是江山,是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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